上册 第二十四章 愁客思归坐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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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庄内村,祠堂小室。彼得和尚这一声“父亲”喊得无烟无火、淡泊之至,也不知是佛性澄净,还是心中存了愤懑。倒是把罗中夏吓了一跳,他只知道彼得和尚在韦家身份不凡,却没料到这家伙居然是族长的儿子。

韦定邦的大儿子韦情刚已经去世,岂不是说彼得和尚在韦家,相当于是太子之位?可他为何执意遁入空门,又为何与韦家这些老人的关系都这么疏离呢?一瞬间有无数念头涌入罗中夏的脑海。

“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轮椅上韦定邦脸上的表情被蚯蚓般的深色疤痕掩盖,看不出喜怒,只能从声音分辨出几丝苍凉的叹息。彼得和尚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他身处密室仍旧执佛家礼,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韦定邦见他不愿叙旧,也没强逼,又恢复了威严的族长模样,看了一眼罗中夏。

彼得和尚把前因后果详细一说,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韦定邦听罢,闭上眼睛道:“这么说,杀人炼笔,是诸葛家的人所为?”

彼得和尚开口道:“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另有看法。”

“哦?”

“若有诸葛家插手,以老李的手眼通天,不需要特意跑来法源寺偷偷摸摸干。我看那诸葛长卿杀人取笔的举动有些古怪,搞不好他是背着诸葛家在搞事,背后策动者另有其人。”

“嗯。”韦定邦对彼得和尚的猜测不置可否,他调整了一下轮椅方向,声音提高了一度,“放出你的笔灵来。”

在这位气场强大的族长面前,罗中夏觉得自己没什么选择。他运了运气,放开念头,两股灵气破胸而出,悬浮在半空之中。一支笔顶生出青莲轮廓,一支隐隐有龙吟之响。在这斗室之内,两笔交相辉映,熠熠生光。

韦定邦盯着这两支笔灵,喃喃道:“点睛、五色、凌云、麟角、画眉、咏絮,以往几十年都不会出一支,现在却如此频繁,难道真应了那句‘青莲现世,万笔应和’的谶言?”老人的指头在椅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钝钝的声音。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这么说,青莲遗笔是韦势然找到的?”

“不错,此人老谋深算,他这一次重新出现,必然是有所图谋。”彼得和尚郑重道。

提到这个名字,两个人的表情都为之一凛,都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场轩然大波。彼得和尚只是听说,尚且心有余悸;韦定邦亲身经历,自然更加刻骨铭心。

韦定邦又道:“青莲不必说,咏絮笔也是罕有之物。想不到韦家经营这么多年,还不及势然一人之力。”他神情有些黯然,又抬头道:“那个韦小榕,是何等人物?”

彼得和尚摇摇头:“我没有见过,还是听罗施主自己说吧。”

罗中夏对小榕的了解,其实也极有限,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讲述一遍。韦定邦听完,又问道:“这个小姑娘,有什么与寻常女子不同之处?”

罗中夏不太明白韦定邦为什么一直追问小榕的事。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除了不爱搭理人之外,小榕也没别的奇异之处了。非说有的话,每次他靠近她时,总觉得有种冷清萧索之感,少了些温热之感,可这说出去略显猥琐……韦定邦见他说不出什么,便又抬头看去,把那两支笔都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罗先生你身兼青莲、点睛二笔,际遇之奇,世所罕见。老夫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

罗中夏苦笑道:“可这种奇遇我一点也不想要,更没那个水平去驾驭它们。你们笔冢吏的争斗太吓人。这支点睛笔的上一任主人,就在我眼前被杀,我可不想重蹈覆辙。我只想尽快退笔,回到正常生活。”

彼得和尚接口道:“韦小榕给罗施主留下一首诗,暗示其中有退笔的法门:不如铲却退笔冢,酒花春满荼綍青。手辞万众洒然去,青莲拥蜕秋蝉轻。我已经查过了,前两句来自明代王叔承的《侠香亭是要离专诸梁鸿葬处为周公瑕赋》,后两句则来自《东海游仙歌简王学士元驭王中丞元美》——究竟这四句诗如何退笔,始终晦涩难以索解,特来请教父亲。”

韦定邦沉思片刻,似笑非笑:“若说退笔冢的话,绍兴永欣寺和永州绿天庵各有一处。不过那只是前人遗迹,和退笔没什么关系。老夫可从未听过有笔冢吏能活着退掉笔灵的事。”

罗中夏听到他这里也没有答案,一阵失望,正要告辞离去。韦定邦又开口道:“其实对你来说,退与不退,区别不大,注定要成为笔冢吏们觊觎的焦点。”

罗中夏大吃一惊:“这,这是从何说起?他们不是只要笔吗?”就连彼得和尚都面露疑惑,转脸去看韦定邦。

韦定邦拍拍扶手,语气里多出一丝诡异的敬畏:“你可知道笔冢吏为何一人只能拥有一支笔灵?”彼得和尚在旁边回答:“才情互斥,性灵专一。”

“不错。自古以来,那些才华横溢之人,无不是把自己的性格、学识与天赋熔炼一体,形成自己独有的鲜明风格。李太白的谪仙飘逸是一种,杜工部的沉郁顿挫是另外一种;怀素的书法以狂放不羁见长,柳公权却讲究法度严谨。这些天纵英才探索出了自己的独色,并燃烧到了极致,千古独此一家,岂能容你别有分心?所以自古笔冢吏一人只能拥有一支笔灵,绝无例外。”

罗中夏点点头,这个铁律他听很多人说过。正因为如此,他一人双笔的遭遇,才会引起诸多笔冢吏的惊叹。韦定邦颤巍巍地抬起手腕,指向罗中夏:“可是你的体质,却和寻常笔冢吏不同——你不是笔冢吏,而是渡笔人。”

罗中夏从来没听过这名字,他隐隐觉得不安,赶忙转头去看彼得,彼得也是一脸茫然,恐怕也是头一回听说。

韦定邦道:“不怪你们不知。整个韦家,恐怕都没几个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偶尔翻阅一本前人笔记,里面曾语焉不详地提过渡笔之事。老夫原来也不大明白,不过看到你的遭遇,忽然之间豁然开朗了。”

“什么意思?”

“什么是渡?是摆渡之渡,亦是让渡之渡。要知道,才情虽不可兼备,却可以诸家同时传颂。比如有那爱画之人,既可以颂扬阎立本的妙笔,也可以赞叹张僧繇的点睛,经他品题传播,让两者皆是声名远播,叫九州之人一起领略丹青神妙。这传颂之才到了极致,即是渡笔人。”说到这里,韦定邦一点他的胸口,“渡笔人本身不具才情,无法与笔灵神会,但他们的心胸天生虚怀收纳、包容百家,所以可同时承载数支笔灵,彼此之间不会互斥。”

说到这里,韦定邦大为感慨:“韦家、诸葛家千年传承,也不曾有过一个渡笔人,我原来以为这只是个荒诞不经的传说罢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真身。古人诚不我欺。”

罗中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脸色有些苍白。难怪青莲遗笔和点睛笔这么痛快地冲入自己身体,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人肉笔筒了。

他见过诸葛长卿和秦宜收笔的过程,需要用到笔海、笔架、笔筒之类的道具,过程十分繁复,而且稍有不慎就被笔灵跑了。若有这么一个随意收储笔灵的渡笔人在,对笔冢吏来说可就是太方便了。难怪韦定邦会说,退不退笔,他都会成为别人觊觎的对象。

罗中夏正自惊疑不定,彼得和尚忽然开口道:“既然渡笔人有收储笔灵之妙,那岂不是说,退笔也是有可能的喽?”

他一句话提醒,让罗中夏眼睛一亮。对呀,渡笔人既然能储笔,就必然能退笔,否则只进不出,这人肉笔筒便毫无价值了。韦定邦却冷冷一笑:“渡笔人能不能退笔,古籍中的记载语焉不详,没人知道。不过你们得考虑另外一种可能。”

罗中夏听到这话,悚然一惊。他毕竟不傻,只是略做思忖,便猜出了韦定邦的意思。

一个笔冢吏只能装一支笔,渡笔人却可以同时装数支笔灵。而且从实战来看,这些笔灵的功能可以同时发挥,自如切换,这若是推演下去,可实在太可怕了。

想想看,若是有心人刻意把各种笔灵送入他体内,装五支,装十支,甚至装百支……就算渡笔人天生无法与笔灵神会,只能寄身,可架不住数量多啊,很快便能培养出一个同时发挥出几十支笔灵功效的笔冢吏,其威能惊世骇俗,堪称笔冢世界核武器级别的怪物。

这是任何笔冢吏都不愿见到的局面,势必要把渡笔人除之而后快。这与人性无关,实在是天生相克。

想到此节,罗中夏顿时口舌干燥,没想到今天是自投罗网来了。他下意识想转身拔腿跑开,可一低头却发现,双腿被不知哪儿来的茅草给缠住了。这屋子里明明是木制地板,上头还打了蜡,光溜溜的,什么时候长满了这许多茅草?而且这一簇簇茅草丰茂厚实,叶宽梗韧,似乎已经长了几年,比绳索还结实,罗中夏用力动了动腿,竟是纹丝不能挪。

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韦定邦发难了,下意识要驱动青莲遗笔对抗。可就在选择诗句的一瞬间,一股苍凉凄苦之感如秋风吹入心扉,顿生忧伤郁闷,一时间根本提不起吟诗的兴头。那茅草趁机又蹿高了数尺,眼看要把罗中夏裹成一个草人。

罗中夏万念俱灰,心道罢了罢了,竟然闭上眼睛束手待毙。

彼得和尚在一旁见势不妙,冲韦定邦大叫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韦定邦坐在轮椅上,沉着脸道:“你这么聪明,该知道渡笔人对笔冢吏来说意味着什么。”

彼得和尚怒道:“罗中夏是咱们韦家的客人,岂能言而无信,见利忘义!”他平时总是那一副温文优雅的面孔,这一刻却化为金刚怒目。

韦定邦面对儿子质问,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驱动茅草去缠罗中夏。彼得和尚一个箭步要冲到罗中夏身边,双手合十,要去挡住韦定邦的攻势。韦定邦知道这孩子专心守御之术,虽无笔灵在身,但若摆出十成守御的架势,寻常笔冢吏也奈何不了。

这个儿子性格倔强迂腐,用言语是说不通的。韦定邦微微叹息了一声,分出一道茅草去缠彼得。彼得双目厉芒一闪,扯开胸口佛珠,大喝一声:“散!”那一粒粒佛珠竟然把茅草丛撞开一道缝隙。可这时韦定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情东,纵然你有心救他,可面对一族之长的笔灵,也未免太托大了。”

话音刚落,一阵秋风平地吹过来,屋中顿生萧瑟之意。黄叶旋起,茅草飘摇,无数的碎叶竟在风中构成了一支长笔的轮廓。那笔杆枯瘦,顶端似还隐然有个斗笠形状。

彼得和尚眉头紧皱,双手却丝毫不肯放松守势。他对韦定邦的笔灵再熟悉不过了,这支笔赫然是与李白齐名的杜甫秋风笔。

杜甫以苦吟著称,诗中悲天悯人,感时伤事,饱含家国之痛,加上他自己际遇凄苦,曾有“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之叹,其笔灵遂得名“秋风”。至于那瘦笔之上的斗笠,其实还和青莲笔颇有关系。当年李白曾经在饭颗山偶遇杜甫,戏赠一首调侃他的造型:“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杜甫一生十分敬仰李白,因此笔灵也把李白的形容保留了下来。

那如臂使指的茅草,自然就是杜甫所吟“三重茅”的具象。其实秋风笔的威力,远不止此,它攻伐手段不多,强在守御控场,必要时可以化出方圆数丈“沉郁顿挫”的领域,能令对手深陷其中,动弹不得。这四个字,乃是杜甫自我评价,历来为方家所推许,乃是杜诗之精髓所在,其形成的结界威力,自然不容小觑。

可惜自从那次大战伤了元气,韦定邦只能发挥出秋风笔威力十之二三,但对付罗中夏却是绰绰有余。

彼得和尚深知此节,因此拼命僵持,只要挨过一段时日,韦定邦残病之躯必然后力不济,便有可乘之隙了。韦定邦也看出自己儿子的打算,他冷哼一声,抬起一个手指道:“兵!”

彼得和尚听到这一个字,惊而抬首:“您怎么连这个都恢……”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被一团碎叶罩住,里面车辚辚,马萧萧,有金属相击的铿锵之声,与哭声汇成一场杂音合唱。

杜甫秋风笔展开的“沉郁顿挫”结界,分作数型。这一型取的是《兵车行》意境,有车、马、兵刃、哭别等诸多声响混杂一处,此起彼伏,百音缭绕,最能削人斗志。彼得和尚没料到,一下子被困在其中。韦定邦抬起头来,望着秋风笔喃喃道“居然还有力量使出这一型来”。

彼得知道秋风笔只能困敌,不能伤人,但若想闯出去也绝非易事。他心念电转,朝着旁边被困在茅草里的罗中夏喝道:“快!沙丘城下!”

杜甫一生最敬仰李白,所以理论上青莲笔是可以克制秋风笔的。李白写过几首诗给杜甫,彼得和尚让罗中夏念的是其中一首《沙丘城下寄杜甫》,也是描写两人友情最真挚的一首。青莲遗笔若是将此诗用出,当能中和秋风笔的《兵车行》结界影响,彼得和尚就能得以喘息。

可是罗中夏那边,却是置若罔闻,一点动静也没有,任凭茅草蔓延上来。彼得心中一沉,这家伙本来就如同惊弓之鸟,斗志不强,一心想退笔避祸,如今突遭袭击,恐怕韦家人的信用在他心目中已轰然破产,再无半点战斗的欲望。

他犹不甘心,还想再努力一下。那秋风笔已是秋风劲吹,结界大盛,一股无比巨大的压力压在彼得和尚身上,有如山岳之重。彼得实在支撑不住,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很快有无数茅草如长蛇攀缠,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韦定邦看到大局已定,这才收起秋风笔,面容比刚才更加苍白,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他的健康状况十分糟糕,刚才勉强用出《兵车行》,已突破了极限。韦定邦看了眼被茅草紧紧捆缚住的两个草人,颤抖着抬起右手,想去摸摸彼得和尚的脸,可很快又垂下去了。刚才的一战耗去太多精力,他已是力不从心。

“畏人千里井,问俗九州箴。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秋风啊秋风,不知我还能看你多少时日……”

这是杜甫的绝笔诗,此时韦定邦喃喃吟出来,那秋风笔在半空瑟瑟鸣叫,似有悲意传来。韦定邦勉强打起精神,抓起旁边一部电话,简短地说了四个字:“定国,开会。”

当天晚上,韦家的几位长老和诸房的房长都来到了内庄的祠堂内,黑压压坐了十几个人,个个年纪都在六十岁上下。祠堂里还有几把紫檀椅子是空的,前一阵子因为秦宜的事情,族里派出许多人去追捕,来不及赶回来。

韦定邦坐在上首的位置,韦定国站在他身旁。电灯被刻意关掉,只保留了几支特制的红袍蜡烛,把屋子照得昏黄一片。

听闻渡笔人和青莲遗笔此时就在韦庄,长老和房长们的反应如同把水倒入硫酸般沸腾,议论纷纷。也不怪他们如此反应,青莲现世这事实在太大,牵涉到韦家安身立命之本,是这几百年来几十代祖先孜孜以求的目标。

更何况还有一管点睛笔在。

青莲、点睛,管城七侯已得其二;如果凑齐管城七侯,就有希望重开笔冢,再兴炼笔之道。长老、房长们从小就听长辈把这事当成一个传说来讲述,如今却跃然跳入现实,个个都激动不已,面泛红光。唯有韦定国面色如常,背着手站在他哥哥身旁默不作声。

“关于这件事,不知诸位有什么看法?”韦定邦问道。

“这还用说,既然青莲笔和点睛笔已经被咱们的人控制,就赶紧弄回来,免得夜长梦多!”一个房长站起来大声说道。他的意见简洁明快,引得好几个人连连点头。

 这时另一个人反问道:“你弄回来又如何?难道杀掉那个笔冢吏取出笔来?”那个房长一下子被问住,憋了半天才回答道:“呃……呃……当然不,韦家祖训,岂能为了笔灵而杀生?”那人又问道:“既不能杀生,你抓来又有何用?”房长道:“只要我们好言相劝,动之以情,他自然会帮我们。”“他若不帮呢?”“不帮?到时候不由得他不帮。”“你这还不是威胁?”

另外一位长老看两人快吵起来,插了个嘴道:“你们搞清楚,那可是传说中的渡笔人,就算青莲笔能放,他也不能放,万一被诸葛家抓去,只怕就无人能制了。”

头一位长老斜眼道:“既然渡笔人就在韦庄,为何咱们韦家不去改造一下,先发制人去干他诸葛家?”另一长老道:“你打算怎么说服渡笔人真心为咱们所用?”“嘿,这不是又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了!渡笔人该怎么处置好?杀不得,劝不得!”

又一人起身道:“青莲遗笔关系到我韦家千年存续,兹事体大,不可拘泥于祖制,从长计议才是。”他对面的人冷冷道:“如今是法治社会,你还搞那老一套?警察怎么办?你还想和国家机器对着干?再说就算警察不抓,你为了两支笔,让手里多一条人命,于心何安?”

这位身怀青莲遗笔的渡笔人到底该如何处置,韦家的长老们吵吵嚷嚷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个结论。韦定邦疲惫地合上眼睛,也不出言阻止。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来说两句吧。”众人纷纷看去,发现竟是一直保持沉默的韦定国。韦定国操持韦庄村务十多年,把整个村子管理得井井有条,威望卓著,所以他这无笔之人,地位并不比身上带着笔灵的长老、房长们低。他一开口,大家都不说话了。

韦定国看了一眼自己哥哥,韦定邦点了点头,于是他走上一步,用平时开会的语气说道:“经验告诉我们,走中间路线是不行的。想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得彻底,不留一丝余地,犹犹豫豫、摇摆不定,都不是应有的态度,会有损于我们的事业。”

说到这里,他“咣”的一声把手里端着的搪瓷缸子蹾在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

“我在这里有两个想法,说出来给大家做个参考。”

韦定国环顾一下四周,看大家都聚精会神,轻咳了一声,徐徐道:“第一,既然青莲笔是开启笔冢的关键,那我们韦家就该排除万难,不怕牺牲,以夺笔为第一要务。至于那个渡笔人,既不能为我所用,早晚是个麻烦。我的意见是,直接杀人取笔,不留隐患。”

他这番发言苛烈之至,就连持最激进态度的长老都瞠目结舌,面面相觑。韦定邦道:“定国,你的意见虽好,可现在不比从前,擅自杀人可是要受法律制裁的,韦庄可不能惹上什么刑事麻烦,这点你比我清楚。”

韦定国慢慢把搪瓷缸子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才笑道:“既然族长您有这层顾虑,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他背起手来,开始绕着桌子踱步。他忽然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位房长的肩膀,问道:“青莲笔对我们家族的意义是什么?”那个房长没料到他忽然发问,一下子竟不知如何回答。韦定国也没追问,自顾说道:“或者我换个方式问,没有了青莲,我们韦庄的生活是否会有所改变?”

“不,不会改变什么。”韦定国自问自答,“夺取青莲笔,就能开启笔冢,而笔冢中有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就算能炼笔吧,又能怎么样呢?能帮咱们村子增长GDP吗?说到底,咱们也不过是为了完成祖先的嘱托罢了,这么一代代传下来,都习惯了,习惯到不去思考它的意义在哪里。韦庄从建立起时就没有青莲,一样延续到了今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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