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长短先后 远近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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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种的植栽收取,走的是以假代真的路子,即谓“偷梁换柱”,“鸠占鹊巢”是也。

魔种即为“假”,当其植入生灵神魂,使之成为“天魔眷属”之后,即开始了以“假种子”取代“真种子”的过程,里面又细分为两套手段。

一是走长线,植入魔种之后,便以特殊法门,不断培育,使“天魔眷属”的修为不断精进,生就超拔之力,双方的联系也愈发紧密,彼此你来我往,各有收益,到最后才顺势取而代之。

这种方式,魔种质量的提升几无止境,理论上,便是最污浊的六欲魔种,也能培育到自在魔种的至高境界,只是那样,就不知是几千几万年的功夫了。而且有时候处理失当,使魔种层次跌落反复,也是屡见不鲜。

二是见急效。一旦植入,与其精气神勾连,生就魔种,不管品相阶段,便强行取代“真种子”,将所得一口吞下。这种方式未免粗暴,将会对“天魔眷属”造成永久伤害,使之毕生难有寸进。而且暴力的结果,若已经是超拔层次也还罢了,若只是精进,甚或是六欲阶段,强行置换,还会使真种蒙昧,层次受限,不可能获得超阶的力量。

但毕竟是吞了“真种”,短期收益相当可观,若有较大的“天魔眷属”基数,完全可以用这种方法,迅速获得提升,而且吞掉“真种”之后,置换过去的魔种,依然可以代替元神,使之神魂运转无碍,并不断供给养份过来,且因魔种性质之故,层次、质量相当稳定。

当然,像是精进魔种的层次,对如今的余慈来说,有温养滋润之能,但用起来是个水磨功夫,便是成千上万的堆在一起,也难成质变,很难借之突破。

总体来说,两种手段各有利弊。但余慈选择“留下”还是“吞掉”,是另有考虑。

前者以人心为海,魔种为舟,顺逆成事,算是王道正统,但越是如此,越需要精妙的心法操控,更需要极强的心力把持,不然一个不慎,海啸舟翻,还要受到反噬之苦。

余慈一来没那么些心力,二来也没有心法——幽冥九藏秘术乃是攻伐之法,其内天魔三变虽有栽植魔种之术,却是见急效的暴力法门;另一部《无量虚空神照法典》倒是专讲这类法门,可修炼起来耗时耗力,尤其是还要敬奉魔主……

他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送上门去?

从技术层面上,这条路就断得差不多了,此外只能指望天魔眷属本身,观资质心性,若能自我突破,顺风行船,也是美事。可是范陵容此人,野心极大,却不在修行上,恐怕她本人也少有长生之想,这个可能,有等于无。

相比之下,“吞掉”造成的损失,“不过”就是毁去范陵容的长生之途,好处倒是甚多……

思至此处,他已有决断。

此时,软伏在鬼厌膝头的范陵容,也想说话。如今她心思明白,喘息却还未定,身上受那鬼厌害人的手段,虽是最强烈的一波冲击过去,但余韵久长,以至于她当下还有些轻眩恍惚,整个人便似浮在弱水之上,只要动动手指,就要失去平衡,永沦在此,那时还不知会露出什么丑态。

她觉得,此时鬼厌玩弄的,或就是她仅存的一线矜持吧,若能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她微咬银牙,握着鬼厌袍角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在低喘中轻声道:“魔君恣意行事,却不顾奴家身边环伺豺狼,此间事若传出去,我那龙心堂……”

似是察觉其中怨尤,至此她已说不下去,只将瑧首抬起,被鬼厌拂落的如瀑青丝,半遮秀颜,眸光若即若离,不敢与鬼厌直视,似恐惧又似乞怜。

然后,她看到眼前那可畏可怖的魔头咧嘴而笑:“知道了……如今把龙心堂抬得越高,此后越能卖出个好价钱。是吧?”

眼看一步过去,登堂入室,可在落脚后却发现,底下乃是万丈深渊。范陵容情绪激变,不外如是。刹那间,她通体僵硬,与之相对,她肩颈忽地环上一只柔若无骨的雪白裸臂。

且何止肩颈,腰身、手臂,都被人搂住,且即时发力,把她向后拖,硬生生拖离了鬼厌膝头。

鬼厌就那么咧嘴笑着,看她被后面衣衫行将褪尽的美婢拖走,直视那碧火燃烧的双眼,范陵容空有步虚修为,却是心头战栗,半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那四个美婢也不说话,只是剧烈地喘息,在似乎要燃烧起来的吞吐热浪中,几个纤纤弱质,变成了只凭本能行事的兽类,手法粗暴,她身上锦绣华服虽是交领形制,却也从领口处硬扯向肩外,内里亵衣的系带都给扯断,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雪白胸肌。

这时,范陵容倏地感觉到了,碧落天域应有的寒意,她尖叫:“魔君!”

尖锐的音波足以贯穿整个楼船。

鬼厌抚掌大笑:“很好!”

赞声中,他站起身,披散的头发像是魔王的披风,阴影充斥了整个厅堂。这一瞬间,范陵容恍惚看到,有一只似若无形的手,就那么探入她的前额,在脑宫中发力一搅!

女子又一声嘶喊,伴着嘶啦裂帛声,雪白肌体乍一显露,便被香汗淋漓嫩滑身子挤住。明明是火热的肉体,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思考,想找出脱身的办法,可这时候,晕眩和恍惚无可抑制地侵袭而至。

她张口想再呼喊什么,可话到嘴边,整个身子就像是再一次过电,翻腾飞卷的六欲浊流,化为焚尽灵智的火焰,遍烧全身,不留一点儿清明之地。

鬼厌啧了一声,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那交缠在一处的几具肉身,身形倏化虚无,就那么从楼船中飞离,内外无一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最终,余慈选择了“吞掉”魔种,现在,他要找地方去消化。

由什么消化,也需要好好计较一番。

王宏昌、胡四海等人从厅堂出来后,很自觉都到了下层去,在那里找了一处议事之地,但开始一段时间,却都是愁眉不展,气氛十分沉闷。

若定要在人们中间找一个脸色最难看的,则非卢乾莫属,不说别的,只是偷眼打量过来的几道目光,就让他有掀桌杀人的冲动。

天海宗不算什么大宗,在中型宗门里,也不是特别强力的一类,卢乾作为宗内二号人物,也才步虚上阶的修为,绝大部分时间,都只靠着宗主郭紫阳的真人修为撑场面。

宗门内有一位长生真人,在千门万户的南国来说,确实有超拔同侪的本钱,可天海宗底蕴不足,郭紫阳进入真人境界,也只是一个特例,且由于根基不稳,早结隐患。这一位宗主算是眼光比较高远的那种,早知不对,便将天海宗的大部分力量放在了经营上。

郭紫阳先是寻到一位八杆子打不着的族弟,其人在随心阁为掌柜之职,也算有些人脉,便刻意交结,借此人之力,与随心阁打通了关系,赚了宗门经营的第一桶金。

可二十多年前,那一位“族弟”被打发了去北荒坐堂,且是成绩不佳,最终黯然回返,郁郁而终,受其影响,随心阁对这一条线都有了意见,渐渐生疏了,使得天海宗骤失强援,没办法,只能另开渠道。

与龙心堂联姻就是近年来的最大手笔。

郭紫阳如何不知,范陵容野心甚大,非是佳妇,但其在南海、东海交界处,生意做得极好,与天海宗的产业可为互补,且那段时间,龙心堂依仗的一个长生真人级别的靠山还出了岔子,正是寻找外援的时候,两下一拍即合,也确实过了一段蜜月时光,可这一切,都在海商会大山压顶的手段之下,灰飞烟灭。

正惶惑之时,已经近乎荒废的那一条线上,却是主动传来了消息,恢复了通联,但其实质,还是要天海宗为其前躯,当枪头子使唤,近两个月的时间,在那边的鼓动、利诱之下,一个囊括东海、南海二十余个中小商家的联盟便迅速成形。

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因为“随心阁”的号召而加入的呢?

其实如果这些商家真的能够戮力同心,未必就不能在海商会的阴影中,重趟出一条路来,可是后面势力拿出的手段,却是注定了这只是一个毫无任何可行性的臆想。

便如眼前,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就是他自己行事,也未必会落得这般下场。

联盟,嘿嘿,联盟!

卢乾是负责天海宗产业经营的第一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甚至比郭紫阳都要明白,但他嘴巴更严,他知道,事情远远不像人们自以为是的那般简单。

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借助当年在随心阁经营的一条人脉,得知了其内部的一些变故——再怎么高端的人脉,能将这种信息传出来,就说明那个庞然大物的内部矛盾,已经深重到一个极其可怕的程度了。

一念至此,他突地一怔。原本他是想把这些个消息死死压在心底,做梦都不再翻起来的,可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想了这么多?

他心头莫名有些不安,摇了摇头,正准备仔细将身心调理一番,楼船上层,忽传出范陵容的尖叫:

“魔君!”

这边都是一愣的空当儿,那边又有尖叫传下,然后,所有人看过来的眼神,比先前要更坦白了许多。

卢乾再怎么心机深沉,也觉得气闷,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在这里掩耳盗铃,故做从容。他哼了一声,起身往门外去。若有选择,他真想立刻远离这条楼船,就算背后被人嘲笑,不去多想就成。

可惜,在鬼厌没有发话之前,没人敢这么做。

大约是心理的问题,自从一人独处之后,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而且从那几声尖叫后,楼船上面也没有别的声息传来,卢乾甚至还强迫自己行功一遍,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却是仆役来叫门。

“仙长,范东主刚刚离船了。”

卢乾一惊,从云床上起身,开门便对那仆役喝道:“可曾留下话语?”

仆役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卢乾也知道自己问得岔了,暗吸口气,让仆役退下,自己稍稍定神,缓步往刚才各商家的议事之地踱去。可才走了没几步路,楼船轻震,船舷外一道彩光飞遁,转眼不见。

那是一个路姓商家自有的“五精飞轮”,必是也远走了。那人能有这胆子,十有八九,鬼厌早已经离船了,且还要走到范陵容前面。

卢乾再也按捺不住,几步便冲到下层议事处,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拍了拍额头,从舷窗外直接飞到上层。果然,在最初迎候鬼厌的厅堂中,那些同行大都在此,此时却是议论纷纷。

只一进来。他便看到厅堂中央,横竖倒卧的几具雪白肉身,细看却都是死了。

他奇道:“鬼厌动的手?”

旁边恰是胡四海,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其中含义颇深:“不,是范东主……当着大伙儿的面儿下手。”

卢乾哑然。

在他们这些商家眼中,几个美婢,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货色,死了就是死了,但由范陵容动手,却不由让人多想一层。

看厅中一片狼藉,多数人能猜出一个男性“喜闻乐见”的答案,却为卢乾所不屑,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范陵容与鬼厌私相授受,为防消息走露,来一个杀人灭口。

只是怎么会用这种拙劣的办法?

胡四海却在事后看到范陵容一面,低声道:“鬼厌魔功可怕,范东主精气亏损甚巨,心神亦不稳定,唉,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卢乾眉头一皱,有些不以为然,既对胡四海假惺惺的态度,也对他的判断。但随即又想起一事:“路东主怎么走得那么急?”

“嘿嘿,大约是表功去了吧。”胡四海嘴里干笑,脸上却殊无笑意。

卢乾闻之色变:“怎么就让他走了?”

所谓“表功”,不外乎就是向随心阁那边通风报信,可他们这些人滞留船上,除了畏惧鬼厌魔威之外,也有忌惮消息走露,想商量出对策的想法,不然流传出去,正满天下追索鬼厌的论剑轩,还不立刻定他们一个“天魔眷属”的名头,随时拔剑问斩?

胡四海哼了一声:“正主儿都走了,老路的身份摆在那儿,谁能拦他?”

“我知道他是暗线,可是……”

说了半截,卢遁顿足长叹,终于明白,就算精明强干如胡四海,在此连番受挫之下,也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当然,这家伙更不明白一件事:

随心阁的渠道,未必就代表随心阁。

某些人,是撑不起事儿的!

随心阁?

已在数千里开外的余慈摇了摇头,若只是这样的话,这边他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在楼船上,在这些商家东主脑宫内,都种了一点儿魔识,再以“乱欲精”的法门略加操弄,便使这些人杂念丛生,不自觉意识流动,放出许多隐秘。综合起来看,这些人后面的势力,自然再瞒不过他。

不过,千头万绪,总要分一个轻重缓急,对余慈来讲,随心阁、海商会之间矛盾,以及围绕海鸥墟的种种变故,纯粹就是麻烦,知道了缘由,以便于趋利避害就好。

其实,若不是从范陵容那边得知,此事涉及一位久未见面的熟人,让他有些感慨,他直接就远走高飞了,谅随心阁也抓不住他的手尾。

目前,他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脱身——从道意玉蝉里脱身,而非沉迷在鬼厌这虚假的外壳之下。

这样,那一颗置换出来的“真种子”由什么消化,也就有了答案。

置换出来的真种子,不算仙丹,却也不无小补,目前有几个去处。

一是本体;二是分化出的念头;三是鬼厌;第四个就是封在鬼厌魔身之中,正受炼化的黑蛟残躯。

分化的念头乃是目前鬼厌成就真人的核心要害,就长远来说,重要性远超过鬼厌本身,至于黑蛟残躯,则事关血疫龙瘟的变化,乃至《未来星宿劫经》的妙诣,里面也很有些计较。

余慈估计,若是由后面三个吸收那真种子,都能即刻见效,变化的幅度还要依序递增,倒是本体,虽是第一个要紧处,却很有些尴尬。

因为目前他根本就拿不出一个有效的法子,打通与本体的联系渠道。

厚厚的三方元气所结外壳,连本体分化的念头都给阻绝在外,也就是几个“信众”,能通过承启天迂回触及。

可他手中的真种子,是强行置换所得,与正统的“你来我往”的方式截然不同,没有通往承启天的渠道,也就无法为本体所用。

余慈倒是早想到此节,他置换出范陵容的真种,一是想完全掌控此女,二是想获得一份即刻的高额产出,而当魔种将真种取而代之后,后续供养就能为本体所用了,何乐而不为?

想想也是滑稽,那些天魔眷属都能与他的本体产生或多或少的联系,他自己反倒无路可进,此间差异,细思来还是神主法门之故。利用这一法门,给自己解套,思路应是正确的,却总是迂回个圈子,让人无奈。

他总不能自己信自己去!

想至此处,他哈哈一笑,可紧接着,笑音戛然而止,因为在此刻,有一道灵光,如神龙乍现,见首不见尾,隐入迷云之中,缥缈不知所在。

他分化的念头,也算是真人境界,在这个层面上,这等照亮脑宫的灵光,何等宝贵,如何能丢掉?转眼寻脉而上,经一番捕捉,终于抓着一鳞半爪。

那是一个说不出含义的纹路片断,他可以确认,这是他芜杂记忆中,一个极关键的点。

只是如今这一颗分化的念头,与本体分离,大多事情虽然都有印象,却只能是浮光掠影,记不得详实之处,寻找起细节,分外困难。

余慈知道急不得,也能沉得住气,一时想不通透,他便直飞碧落高处,坐在一团浮空花上,自有森然寒意,驱逐那些天域生灵,得了清净,便澄清心神,细细回溯过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日度月移,余慈转眼在此处坐了一日时光,眼见着记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他心神却一震,眼前情景尽都摇晃。

他皱皱眉头,由于心神足够清净,倒没有被打断,先留了份儿心念在此,算是标识,这才移去心神。

却是范陵容终于到了。

范陵容自从离了楼船,乘自己座驾,连飞了一日夜,已经来到了海龙城与天马城之间一处江水上空。

这里是离罗东江最广阔的区域之一,两岸间距最远处超过千里,处身此地,水天一色,但觉上下左右一片汪洋,巨鱼大龟时隐时现,由此再向东,越过海龙城,就到了东海。

范陵容不再向前,自云层飞落,一日前她就发出消息,对方也有回应,早在此处等着了。

她所乘飞梭才一沾水,便化为一艘乌篷小船,很不起眼,顺江而下,范陵容坐在窄小的船舱之中,让近身侍女操舟,自己则取出联络专用的一个小鼎,点燃其中信香。

那香烧得极快,两息时间,便化为一小撮灰烬,烟气淡白,从舱中散出,江风一吹,就不见了踪影。

范陵容便默默等待。

不多时,乌篷船前约七八里处,忽起一片大雾,这雾来得又急又怪,从远方倾压而至,转眼弥漫江天,不见边际。尤其是雾中隐约可见高阁参天,烟气如流,中有鹤飞凤翔,似真似幻,便如海市蜃楼一般。

操舟的侍女吃了一惊:“随心阁的‘万化舟’,怎地在此?”

作为范陵容的心腹,她多少知道一点儿主人如今的立场,名义上还受随心阁的钳制,其实已有自立之实,此时又是来见旁人,若是给抓个现形,可怎生得了?

范陵容也有些意外,但她如今心态大有变化,愈发深远幽暗,很能沉得住气,略一思索,便有计较:

“我知道了,我一人去,你驾了船离开便是。”

侍女不敢置疑,应了一声,将乌篷船掉头,看范陵容轻提裙角,如凌波仙子一般,踏足水面,这才引棹而去,似缓而疾,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待乌篷船走远了,范陵容才轻盈举步,在江面上如履平地,朝那浑茫无边的雾气中行去。

雾中高阁,非是海市蜃楼,而是随心阁一艘了不起的宝舟,名曰万化,就体积而言,并不比移山云舟差得太多,而且行止间,暗雾奔涌,随势变化,难测深浅,极为神秘。

此舟本是两劫前,某个随心阁主造出来,以为代步之用。但后来就觉得,商家处事,还是以圆融平和为上,此舟太过独特神异,有碍随心阁的形象,便封存不用。可五十年前,这艘宝船终究还是给拖了出来。

范陵容抬头打量雾气中雄伟的船身,心中则对当年与此船相关的争论下了断语:“人生在世,若不得长生,当踞此舟,蹈四海,游八荒,万众景从,方是快意。铜郎君此事倒做得有些气魄……”

正想到此处,便在高阁之上,有笑声便横过江面:“范东主何来太迟,雷铜在此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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