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逼宫劝退 十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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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盯死了薛平治,一副要她现在就表态的样子。

这时候,谷梁老祖没法越俎代庖,屈成有没有勇气打断还是个疑问,至于薛平治本人,余慈虽还不怎么了解,却觉得她不是那种擅长深思熟虑的人物,目前这局面,再圆滑的人都难照顾周全,更何况是她?

矛盾突出的时候,要的就是冲突了,只有冲突,才有机会……

余慈心弦崩紧,就算机会出现,有可能也只在瞬息之间,能不能把握,除了能力,更多还要看运气。

便在此时,一个明显压抑,显得低沉嘶哑的声音,从谷梁老祖后方传来:“师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别人怎知您的辛苦!”

发声的是骆玉娘。

这边的变故,使得熔岩湖那边的符阵,形同虚设,她和邵长平、马明初等人,都赶过来,正好看到当场情景。她与薛平治是主仆、是师徒,也若母女、姐妹一般,如何忍耐得住,再加上,她也想借此破局,故而发声,矛头直指谷梁老祖。

一旁的邵长平只有苦笑,叫一声“骆师姐”,却也不好再多说。

这边正乱着,薛平治腕上叮的一声,两仪圈飞出,滢滢光芒绽开,竟是直接出手。

周边一时失声。

两仪圈的目标很明确,直指余慈!

在此法宝的威能之下,任玄武法相如何玄妙,也给绞杀成烟,余慈身形扭曲,崩解在即,却什么也不说,惟有眼神冰冷刚硬。

他已经预测出,以薛平治的性情,会做出激烈的反应,而走向哪个极端,都不奇怪。

只是他的运气不好……

暗处的屈成心头一松,让这具分身被打灭也好,对他来讲,这不是最完美的结果,但就现在而言,已经是最可以接受的那个了。

只是眼看着玄武法相彻底崩解之时,地层间呼啸之声大起,如猛兽吼叫,闷沉如雷。

谷梁老祖出手了!

袍袖飞卷间,昏濛黄光铺展,将两仪圈挡下。

他可以不出手,可若如此,他与薛平治多年的交情,必将跌落谷底,毕竟任何一种交情,都不可能由单方面的牺牲来维持,更别提他和薛平治的交情,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两股力量交击,余慈的投影分身就像是微弱的烛火,被强风吹过,在两个劫法宗师的压迫下,摇摆扭曲,再不成形,只差一线就要彻底崩灭,但始终就差那一口气。

这里有余慈的坚持,还有谷梁老祖的维护。

其实,凝化出的这具人形,只算是“熔炉”的投影,借着玄武法相,聚合起来而已。就是崩灭了,暂时也不会对熔炉造成什么影响,可谷梁老祖出于谨慎,也是想在这上面表明态度。他一边抵御两仪圈,一边笑道:

“元君本性难移,可世上之事,哪有‘非此即彼’的道理?”

他笑得随意,可抵御两仪圈,着实不怎么轻松。

薛平治当年就是爽利直率的性子,不然也不至于强为朋友出头,惹上罗刹鬼王。如今被罗刹幻力折磨多年,七情关日日打压,使她当年的爽直,尽化为刚烈乃至于偏执之性,说出手,绝不是做做姿态而已。

更别说她出手的还是两仪圈。

谷梁老祖在大劫法宗师里,也算第一等的,可身边能够抵挡两仪圈的宝物,还真没有。他这件外袍,也是祭炼圆满的十八重天法器,但对上两仪圈,也力有不逮,只能凭着修为、神通的优势,暂时抗一下。

都这样了,还要护着始作俑者,如此境况,他历经数劫修行,如深潭枯井的心境,也不免微翻波澜。

他们两位动了手,局面就更乱了。

骆玉娘深悔刚才冲动之语,一时也不好再开口,邵长平则叫了一声:“不要受那奸滑小辈的挑拨。”

可惜这话说来容易,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至于其他人,宋公远还在疗伤,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马明初、徐昌等人则很难在这种事情上插话,倒是除了两位宗师以外,最有发言权的俞南,也是最靠近现场的人,却依然保持沉默。

不过,俞南虽未开口,却在变动位置,看起来是躲避两位宗师对战的余波,可三五次移位后,他忽然转身,眸光幽幽。

视线指处,暗处的屈成背上又是微凉。

这家伙……

还没明白俞南打什么主意,耳边就听到一句话:“屈长老,不送。”

屈成看戏看得好好的,哪能说走就走?虽是忌惮俞南的大还心镜神通,嘴上却不甘示弱,低笑道:“正关键的时候……”

他话音戛然而止,原因是俞南的杀意,准确而牢固地锁死在他身上,那一瞬间,他以绝影三遁的秘传心法,连续几次变化,想脱开杀意锁定,却每每功亏一篑,那种处处被压一头的挫败感,让他一时间都愣怔了。

以前虽知俞南不凡,却不想竟然强横至斯!

可俞南这态度,又是什么意思?

也在此时,俞南低沉的嗓音贯入耳际:“半个时辰,仍在三千里内,我必取尔性命。”

一个长生真人,若没有特殊的神通、法术,拼尽全力,一个时辰也只能飞出七千里而已,这是逼着屈成快快滚蛋啊。

屈成脸色铁青,足以与谷梁老祖媲美,他很想嘲讽一句“你以为你是‘俞南老祖’”之类,但话到嘴边,炸雷已响:

“滚!”

一个字,已经彻底表明了态度,屈成想一剑劈回去,可看看俞南,还有那边对峙中的两大宗师,真动起手来的后果,显而易见。千百年杀手的隐忍,让他忍了这口气,一咬牙,恨恨而去。

他离开很简单,但这一刻起,谷梁老祖、薛平治,余慈、俞南,包括骆玉娘、马明初、诸万象一切相关人等,都列入了名单。

任何泄露天遁秘法的可能性、嫌疑人,都是不死不休!

相隔十数里,邵长平看得目瞪口呆,却知道利害,和徐昌、马明初对视一眼,身形移动,意图截杀,但屈成没给任何人机会——只要他真想走,就是谷梁老祖,也不敢说能拦得下他。

其他人还好些,诸万象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天遁宗是世间大型宗门之一,也是最可怕且独一无二的杀手门派,结下这种大仇,任是谁都不敢说等闲视之。

而他这完全是池鱼之殃,再想想当时顾执潇洒离开的背影,心中不免有悔意滋生。

便在此时,俞南再次开口:“腹背受敌,智者不为,请两位老师罢手。”

如此态度,纵有前面的铺垫,还是让人愣怔。

谷梁老祖和薛平治真的停了手。

其实在刚才那般局面下,后者气盛之下,走了极端,前者则是被逼无奈,他们要的也只是一个缓冲的时间和下坡的机会吧。

但由此也能见出俞南的地位。在谷梁老祖众弟子中,他不是资质最好的,却是公认根性最高的。换句话说,俞南此人,性情纯粹,有着强大的意志力和决断力,他轻易不说话,可一旦开口,就是谷梁老祖也要认真听取,正如此时一般。

俞南前面逼走屈成,还在这片空阔地层的外围,距离他们还有些远,但话音朗朗而至:

“玄黄杀剑,绝顶剑器,毁其剑灵,何其难也。非十年二十年不可竟全功。弟子不才,愿留守此地,直至功成。”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邵长平、骆玉娘等人,都被弄得糊涂了。薛平治不提,谷梁老祖倒是在沉吟。

俞南终究不是个故弄玄虚之辈,离得近了,他直接向余慈道:“剑灵初生,何日可成?”

一句话直指核心。

此时玄黄在“熔炉”之中温养,其灵识初生,却要驾驭十二玉楼天外音这等神妙剑意,不啻于三岁小儿舞大锤,等到它完全“长成”,能够驾驭的时候,要多长时间?

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

对玄黄杀剑这类存在来说,千百年时光,大概也就是睡一觉的功夫,余慈又哪能给出确切的答复?

他迟疑,俞南却是干脆到了极点:

“那就十年吧。”

这话听得谷梁老祖眉头皱起。

俞南却暂时绕过他,从薛平治这边着手:“除那门心法外,元君当别无所求。”

薛平治深深看他一眼,略微点头。

俞南又望向余慈,两人目光相对,倒也没有那些锋芒交错的感觉:“道友欲保玄黄剑灵,至于天遁宗,虽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但既然已经得罪,无所谓传授与否,余道友想来也不在乎。”

余慈微微一笑,算是认可,心中觉得这位谷梁老祖的首徒,当真气度非凡,行事也出人意表。

俞南这才转向谷梁老祖:“至于老师,请恕弟子直言,一场交易,顺水推舟,财货两讫,也就罢了,拆东补西,没什么用处。”

什么交易?

除了俞南和谷梁老祖以外,所有人都很是好奇,可俞南明显不准备深入解读,紧接着便道:“若玄黄剑灵十年不鸣,直至世事变迁,老师完全可以交待过去,如今所虑者,不外乎难以保证一事而已。”

稍顿,他躬下身去:“弟子不才,愿以此咒为据,当一个中人。”

“哦?”

谷梁老祖方一开口,俞南顶门处,便腾起一道血光。

随那血光显现,周围修士都眯起眼睛,那血红颜色,出奇地刺眼,一旦放出,地层之间,便有沉沉压力附着,似乎幽暗之中,有哪个绝世大能突然关注此地,肆意扫描探究。

邵长平失声叫了句“大师兄”,却没了下文。

血光照射下,俞南面目表情却也没什么变化,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靠近,使浓烈的血光,一层层铺染在谷梁老祖他们身上。

这是元神血咒。

以根本元神为质押,赌上道基、性命的誓约。

“一不做,二不休。弟子愿在此立咒发誓,为此中人,咒应誓现,若有违誓者,弟子便是转为天魔,散化魂魄,永沦于天道之中,亦当维持公道!”

他目光依次转过几人脸上,别的不说,谷梁老祖眉头几乎锁在一处。

这次俞南直接找上了他:“老师,十年之内,不做任何伤害余道友及玄黄剑灵之事,可否?”

谷梁老祖瞑目,在令人窒息的一段沉默后,终于开口道一声“可”。

他明明同意,气氛却更为紧绷,只因随他应这一声,俞南顶门那道血光,倏然延展,在这片地层空间中一扫,尤其是在谷梁老祖头上抹过,就凭空壮大了一圈。

谷梁老祖真的立咒了……

俞南看向薛平治:“期间元君应维护二人性命,事成之后,当秉持中立,可否?”

“可。”

元神血咒又涨,此时总算轮到余慈。

“至于余道友,十年之内,不使玄黄杀剑现于人前,不使剑灵所知所见,流露只言片语,并确保元君修炼成那门心法,可否?”

余慈深深看他一眼,点头道:“可以。”

眼下这情况,已经是意外之喜,虽然还有许多环节没有明晰,可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爽快答应之后,余慈正想顺着血咒,有所动作,却陡然停滞。

血红光芒映照过来,投影分身都被穿透,半实半虚,不类真人。

便在此刻,余慈突然想起一个要命的问题,元神血咒需要动用元神根本,他此时分身在此,哪来根本可动?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在三方元气封锁之下,本体形神,遭受禁锢,分化出几个念头,都要耗费一年时间,元神根本,更是想动也动不得。

他甚至都没法解释,想推迟一点儿都不成。

当此微妙局面,任何一点儿犹疑,都会导致前面的成果毁于一旦,而且,人们定会怀疑他的动机,原本不属于他的压力,也会一股脑儿地倾倒过来,那时候,薛平治的态度,想必不会像现在这么坚决。

退一万步讲,就算解决掉这个问题,将元神根本融入血咒,彼此感应,是否就代表着谷梁老祖等人,可以顺藤摸瓜,锁定他真身所在?

这个念头突兀地跳出,看似多虑,其实却是他心神运化时,一个极具前瞻性的判断。

余慈不由深深注目身前的俞南,而那位依旧神色平淡,可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等人物,当真可畏可怖。

心念电转,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在周围人等感觉出异样之际,余慈嘿然一笑,眼中放出幽光,受其吸引,化形血咒扑上,直接冲入投影分身之中,转瞬又从背后穿出,放出尖利嘶鸣。

竟然成了?

余慈真有些意外之喜,但很快看到俞南视线在他身上停驻,有些意味不明,忙收敛心情。

元神血咒这是修行界最高端的两种誓约之一,另一个就是天应誓愿。

一个是彼此协议,互相克制,一个是赌咒发誓,天心响应。但究其本质,都是借天地法则意志的特点,主动引来威胁,强迫立誓人完成约定。

天地法则意志最“喜欢”这种东西,因为这是立誓者主动放开的缝隙,就算是最坚固的堡垒,也能透过这个,加以腐坏。

即使对长生中人来讲,这也是能够直接抹杀一切的危险手段。

正因为如此,贼老天非常“乐意”给予元神血咒以“便利”,像是四人结咒的语言并不严密,可是咒誓却能自动微调,最终形成一个各方都认可的正式“协议”。

就目前来看,这是一个四方妥协的计划,余慈得到了十年时间,同时受到约束,失去了部分自由;薛平治很可能要继续承受危险和折磨,并欠下两个人情,“还账”并不容易;谷梁老祖则是要推迟践行承诺的时间,有生意告吹的危险;而作为倡议者,俞南承担了本不应属于他的危机。

此时,那飞出的血光迅速扭曲盘转,凹凸塑型,不会一两息功夫,竟然形成了一个约略的人形,像是大胖孩子,圆滚滚的很是可爱,观其气机,却是有惑乱心神之能,显然,这是一个“魔头”,外形并无意义,真到了违逆咒誓的时候,它可以化为任何一种形象,引来天地劫数,取人性命。

那血咒孩儿嘻嘻一笑,跨空而去,就此不见。

应咒四人心头,莫名都多了一份压力。

又过一息,谷梁老祖叹笑一声,铁铸似的脸上,真是少见这等丰富表情,但也很快平复,也不打招呼,身形骤然不见。那属于大劫法宗师的强烈气机感应,不一刻远去百里开外,这是真走了。

当真是干脆利落,而俞南则是青出于蓝。

骆玉娘急赶到薛平治身边,问起感觉,此时,邵长平才能凑上来,在俞南耳边低声埋怨:“何至于此,若是五师兄在,必定阻拦……”

俞南神色不变,但道一句:“秘传难得而易流变,本心易失而难再求。”

说罢,他向余慈这边点点头:“不打扰了。”

他就这么离开,邵长平等人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骆玉娘迟疑了下,也远远退走,顷刻间,这边只留下余慈和薛平治两人。

余慈走了神。

那位平治元君将自己压抑太过,难以感应,很多时候,一个恍神,就可能当她不存在了,余慈现在就是如此,但觉地层静寂,不起风波,那必死之局,到目前这地步,直如在梦中。

等他回神的时候,薛平治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没有任何改变。

余慈没有秘技自珍的想法,虽然血咒中约定是在“十年之内”教会,现在他也不以此为依仗,早教会早心静,可问题是——

你怎么让一个不精符箓不谙剑术不知玄元根本气法的人学会遍涉这些领域并充满个人色彩的心法呢?

整整一日之后,余慈明白,他在自己最不担心的地方栽了!

地底深处,熔岩湖轰隆做响,澎湃的热浪横扫整个地下空间,但在不远处单独开辟出的岩窟里,却是冷凝如冰。

余慈和薛平治的心法教学,涉及天遁宗秘传,又耗时良久,自然不会随便找个地方,干脆就回到谷梁老祖他们开辟的这处地下空间。

此地符阵仍未移除,照顾到薛平治的奢华习惯,临时居所虽简单,倒也整洁用心,环境不错,可气氛糟糕透顶。

任是谁满怀希望,到头来却给打灭掉,心情都不会好受,遑论薛平治?

因为性格问题,薛平治也不开口,阴冷的目光,已足够冻结一切。

余慈除了教授心法外,几乎没办法和薛平治沟通,想辩解都不好办,一时间很有些狼狈。

他压力很大,像薛平治这样爱走极端的人,实在太难估摸,某些时候,元神血咒也未必能限得住她。

可谁又能想到,事情竟然在想象中最简单的环节卡住?

好在薛平治最终没有动手,只因余慈之前讲述心法时,所涉及的种种,无不是真材实料,不说别的,只是从中延伸出来的“不复轮”,已经有了天遁宗原版的六七分神韵,这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余慈教得也确实用心,只不过,薛平治道基早成,所涉及的领域,和熔炉心法截然不同。

打个比方,余慈造“熔炉”,材料用的是钢铁,而薛平治用的是黄金。后者的价值或许远远超过,但若比较的是谁禁得住炉火烧炼,又要远远不如。

这是个暂时难以逾越的障碍。

沉默和冰冷似乎要永远持续下去,余慈给逼得难受,不免就想该如何先应付一下,也是奇怪,原本力求“尽善尽美”的心思一去,思路反而活络起来,忽然间灵光闪现,似见到某种可能,叫一声“稍待”,干脆就魂入冥冥,进入冥思苦想的状态。

薛平治见他不似做假,不想惊扰了他的思路,也自瞑目端坐,平复波动的情绪。

这一等又是几个时辰,等她睁开眼睛,余慈已经开动了。

桌上、脚下,都是随手捏合成的泥板,粗糙很得,他则用指头在上面比比划划。

余慈在画符。

他自创的熔炉心法,说到底,根脚一半还是落在符法之上,至于另一半的剑修法门,从符法思路看,也不是不能将就——以符箓衍化大道法门,本就是玄门符法的要旨之一,学自解良的玄元根本气法,更是在这条路上走出很远,心象、物象之说,大都源自于此。

像是“诸天飞星”符法中,什么九曜龙渊剑符、太一斩邪符,都是拟化剑意而来,在此基础上,创出一道拟化“熔炉心法”的符箓,理论上是说得通的。

只不过,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一些麻烦。

这具分身突破剑意境界之后,一身剑气满盈,寒意森森,杀伐之力大盛,非是书画符箓所需之玄元始气,一切用力,都要从本体处调拨,且随着时间推移,受到的干扰越来越大,这种情况,在鬼厌分身处,从未显觉,可见剑修法门排他性之强。

如此这般,很是给余慈出了些难题。

薛平治见他一指划出,临时凝就的泥板上,划痕清晰深刻,如刀砍斧劈一般,只是转瞬就爆起尘烟,连带着前面画出的符纹,都前功尽弃,也把原本整洁的室内,弄得一团糟。

余慈不断摇头,他已经用上熔炉心法,尽可能收束剑意,但要透过分身运使符法,如何使力,着实不甚分明,导致力量忽强忽弱,符纹难画不说,还经常干扰思路,弄得他心浮气躁,适应这具剑修分身,显然是迫在眉睫了。

嗯……总要先把这位平治娘娘应付过去再说。

又折腾了一会儿,余慈终于忍受不住,暗叫一声“抱歉”,直接用上了手边的玄黄杀剑,借其锋利,当成笔来用。

有神兵在手,也不用再考虑如何发力,便在泥板上写写画画,最后干脆直接在地面上动手,研究符纹分形当如何安排,窍眼如何流布,意图先出其形,再明其神妙。

这可不容易。

余慈学符,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感觉派”,这是由于他符法修行,多半自学,重实践而轻理论,在这上面,玄元根本气法也给予他充分的支持。真正涉及理论奥妙,都是从朱老先生处,学习“诸天飞星”符法时,才有所接触。

如此做法,非他所长,总算是界域初成后,有“不由他而自知”之妙,解析神通如鱼得水,承接了绝大部分计算消耗,许多想法,都似是灵光乍现,妙手拈来,不再钻牛角尖之后,进度竟是大增,再用了两个多时辰,就有了雏形。

检查几遍,确定没有什么关键性的错误,他将复杂的符纹分形,依序刻印在泥板上,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叠窍合形之类的工作,他是做不得了,故而转而向薛平治,坦言道:

“先说于元君知晓,小子急切之间,也想不出十全十美的办法,此法不能一劳永逸——其实吧,就是学成了‘熔炉’,也做不到。”

薛平治略微点头,罕见开口道:“无需一劳永逸。”

余慈听得心头微寒,从中可知,这位女修的本意,也不是“治病疗伤”那么简单。

摇头挥去杂念,他不介意说些好话:“元君如此通情达理,小子当真惭愧,我想出的这个法子,是将那熔炉之法,借符箓之力,加持到元君身上。”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薛平治的反应,却是没什么收获,便继续道:“符箓的持续时间还不太清楚,若不理想,后面还要调整。只是我这具分身,不适合施展符法,元君可有相熟的朋友,精通符箓的?”

说到这儿,他想起一人:“嗯,那位符咒双修的道友,似乎可以代劳。”

他说是的马明初,那人在子午磁山上的表现,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薛平治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余慈一怔,既而恍悟:“呃,抱歉,失言了。”

若按他所说,这等于是另一种形式的心法外泄,余慈不在乎,天遁宗可在乎得很,这时让人帮忙,就是害人家了。

但话又说回来,碰到这种事情,能置身事外的可能性真不大,看屈成那激烈的反应,来一个“宁枉勿纵”,也不是不可能。

薛平治其实也不是拒绝,稍事沉吟,便向外发了一道传讯法术,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发声请入,却是俞南。

进到室内,俞南视线从众多泥板上扫过,随即向薛平治道:

“禀元君,明初道友已于昨日离开。不过近几年,他都会在老师座下听讲,想来等诸事安排齐备,便会到老师洞府去。”

这种安排,一看就知道是为天遁宗的报复做准备,那马明初倒也精明。

薛平治嗯了一声,又看向余慈。

“若是元君不急……”

余慈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一侧俞南则再度开口:

“不论如何,此非久留之地。”

薛平治和余慈都看向他。

自从结成元神血咒之后,俞南眉心至前额,便有一道清晰的红痕,显现出来,鲜红如血,微有晕染之状,这一情况,其他三人都不存在。

据说这是立咒“中人”的标志,也是与元神血咒最为贴近的表现。一旦立咒人中,有人违逆咒誓,那血咒之力,便会先降到俞南身上,再由余南导引,诱发劫数,将违誓人斩杀。

这个角色,倒和当年与老天爷“合作”的余慈有点儿相像,非是胆识惊人之辈莫办。

谷梁老祖那么“轻易”答应,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怕都是被弟子的态度所慑。

立咒之后,俞南却还是那幅平平淡淡的模样,言行都是不愠不火,此时他便道:“老师在此地设局,多日来甚是招人眼球。昨日放走的那几个散修,怕也要传递消息。”

当日,追击玄黄杀剑的五个散修,受制于薛平治两仪圈下,昏迷不醒,后来也不知被俞南扔到了哪里去。在他们之前,还有两人,败在俞南手下,逃遁无踪,这时候,消息也应该传播了一定范围。

若不想再惹什么麻烦,确实该走了。

“去龙霄城。”

薛平治直接定调,俞南躬身应是,又看向余慈。

余慈对俞南着实有一些忌惮之心。

昨日立咒时,他提不出元神根本,急切间,是经过本体和承启天中转,从亿万里开外的鬼厌分身上,借了些过来。

那边虽是三方元气凝聚,但有分化念头坐镇,又经天劫洗炼,灵性十足,玄通自备,竟然瞒过这边,也瞒过了老天爷——其实瞒没瞒过,真不好说,俞南这人的“大还心镜”神通了得,眼光凌厉,又是“中人”,说不准就会看出什么端倪,他也绝不想故意违誓,看看给老天爷“可趁之机”的后果会怎样。

有这事缀着,余慈当然不愿和他们同行,不过这时候也不好脱身不管,便点点头:“只是要换一个面目,嗯,还要一把剑鞘。”

立咒时的要求,他还记得,这就是允诺守口如瓶了。

薛平治嗯了声,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但见玉骨分列,冰丝为面,乃是一柄折扇。

折扇两面,一面绘着一幅游春图,文人仕女,脚夫婆子,雅俗人等,无不齐备,且形神肖似,栩栩如生,另一面却是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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