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噬原魔虫 欲染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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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车外的人心思杂乱,辇车之内,千宝道人似乎是胸口疼痛,咳了一声。

余慈看他一眼,顺势转了话题:“贵社说不愿与我为敌,难道说此次伏击,是那什么南宫受噬原虫魔性所扰,才做出这等事来?”

刘显东还达不到睁眼说瞎话的程度,况且若真如此应了,前面死的那些修士,岂不是给一笔勾销?

他嘴上一绊,含含糊糊,难以回应。

“若非如此,那就是穹庐社刻意为之了。我倒要问一问,你们是何居心?你们说的尊重又在哪里?”

余慈目注刘显东,语气平缓,字字清晰:

“千宝师叔,是不是我的师长?

“紫发道人所修炼的,是不是上清宗法门?

“他持有的消息所指,是不是上清宗所遗?

“心口相背,言行不一,难道就是贵社一贯的手段?”

神通与势相合,无需刻意,已将刘显东压得做声不得。

余慈还发现,在远方,感应范围内,还有一个真人修士,观其气机运化,应该是刚刚在劫云中放出魔眼的那位,然而此人只是远远缀着,看刘显东在余慈面前尴尬失语,根本不往前来。

呵斥完了刘显东,又看南宫城不断萎缩的残尸,余慈冷然一笑:

“借外道魔物之能,方才成就长生,不值一哂。此等平庸之辈,量也不敢与我为敌。可如今情境,又是谁借他的胆子?又是谁给他的资本?”

刘显东如何听不出余慈的言外之意?

本能就想开口反驳,可被余慈眼睛盯着,但觉明光如矢,寒意如剑,直透心底,嘴巴张了半截,心脏却是悸动,念头更是转到了别处。

余慈对他心思了若指掌,忽尔一笑,意念动处,泥沼之中,九颗黑沉沉的大珠纷纷破泥而出,连成一串,往辇车中来,在他身边环绕流动。

“此珠何名?”

“这是……密水珠。”

余慈又将珠子递给千宝道人,后者咧咧拿了两颗在手中把玩,也透入神意,解析其中结构,两人就此沟通一番,如此差不多要二十息时间,直接把刘显东晾在了一边。

刘显东再怎么说,也是在修行界混出名号的长生真人,自有他的地位和尊严在,当下被余慈的态度结结实实羞辱了,咬牙道:

“此物乃南宫道兄所遗,是我穹庐社的重宝,你们……”

还没说完,余慈突然就道:“这宝物是南宫城自己得的,还是由社中分配的?”

刘显东自觉占了理,脱口便道:“此劫之初,社中分配的。”

余慈哦了一声,就不再多说。

至于另一边,千宝道人则旁若无人地评价道:“九珠用料精密,手法均衡,结构不像是有问题……”

余慈则道:“像噬原虫这样魔物,藏在哪儿都可能。当然,其有天然缺陷,想长存也是不能,只要在转手的时候注意些就可以了。”

刘显东本是怒发冲冠,可刹那间,他的脸色已是青红交错,他刚刚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对噬原虫的来路还不是太清晰,可听到余慈两人如此评价,心头莫名就是发冷。

“你刚刚和我要这套法器?”

余慈乜他一眼:“穹庐社无人耶?我观你道基不固,成就长生也是勉强,比那南宫城如何?”

如此羞辱性的言语,是个有头面的人物也要承受不住,可刘显东心中有事,越想越是纠结恐惧,脸色发白,完全做声不得。

他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余慈,扫了两眼,忽然哑然失笑:“难道说,你也有一套社中赐下的法器?如今修炼到几重天了?花费的时间几何?此前有没有接触过同类法器?那时的祭炼进度怎样?效果如何……与南宫城相比,又是怎么个情况?”

他一连七个问句,便如医者望闻问切,每一句都是有的放矢,每一句都如刀子剜心也似。

毫无疑问,从穹庐社的立场来看,这是充满恶意的攻击,是极其严重的指控。

然而刘显东已经没有了任何反驳的心思,甚至都不太需要情绪神通压制,其心神壁垒已经有崩溃的趋势。

余慈摇摇头,不再管他,示意栖真驾车离开。

刘显东完全失去了阻拦的意念,看余慈车驾远去,失魂落魄。

半晌,沼泽上腥风扑鼻,他激零零打个寒颤,转向西北,飞遁离开。

他速度极快,大约飞了两个多时辰,已经出了沼泽范围,正要调整方向,蓦地心头生寒。

“显东兄,你的方向似乎是偏了些。”

有人在后面扬声招呼。

刘显东猛地扭头,见一位绿袍披发的中年男子破空而来,其瞳中幽绿之光,有如鬼火,初为一簇,又有瞳孔中散射、重聚,观之令人目眩。

“幽魔眼!”

刘显东背后汗毛倒竖,本来还想虚与委蛇,做一些姿态,可看到来人平静的表情下,分明就流露出某种诡秘意味儿,心神再震,忽地就是心脏加速,远超正常水准。

忍不住按着胸口,再看对方:“你,你们……”

幽魔眼没有回应,他脸上也渐转凝重,稍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刘显东见状,心头已是雪亮,也愈发绝望,他气血上头,面目狰狞,猛然就是破口大骂:

“狗杂种!你们穹庐社果真是魔崽子的老窝,老子就是死了,也不让你们好过。”

“显东兄何必如此,穹庐社是不是魔窟,难道你当初真不知道?”

幽魔眼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咧嘴而笑,露出嘴里出奇尖利的牙齿:“人生在世,懵懵懂懂,难得糊涂,才是幸事,如今这模样,徒惹烦恼罢了……苦海无边,就让我送道兄一程如何?”

说着,他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广口瓶,瓶口处却是给封死的,其上符纹印记密织,几百个鬼画符堆在一起,墨色浓淡不一,看上去就是眼晕。

幽魔眼口中念念有词,既而投向半空。

刘显东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却无论如何不想让他如愿,一掌劈空,要将那瓶子击碎,只可惜掌至半途,脸色骤然转青,胸口鼓起一块,卷动巨量气血,并向头颈处急速转移。

他张开嘴巴,似乎是要把那个鼓起的东西呕出去,可是那“东西”不走嘴巴,而是从后颈一路窜上。

气血冲顶,刘显东完全僵硬,手足失控。

幽魔眼又往后退。

可这回才退了数丈远,天上陡然一道清光照下,直指刘显东处。

清光照下时,刘显东不闪不避,事实上,他此时也没有了闪避的心思和能力。

远方幽魔眼的反应倒是更加激烈,他猛打个激零,张手将祭出的瓶子收回,随即偏折方向,闪身遁离,甚至还用上了后患极大的刺激性法门,整个人完全失去正常形体,转眼远去百里开外,直到身形闪没不见,空气爆音才轰然而起。

仅过一息时间,余慈三人乘辇车而来。

看幽魔眼的背影,余慈皱了皱眉,目光转向刘显东。

千宝道人捂着胸口,气色已经好转许多,低声道:“遁离那人根基要比南宫城二人扎实得多,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余慈嘿然一笑:“他们两位都是近两年才成就长生的吧?大劫临头,别人都是避之惟恐不及,他们倒是逆流而上,勇猛精进,真是不同凡响!”

听到那边的交谈,刘显东脸上尽是悔恨恐惧之色,可眼下状态糟糕透项,只能“嗬嗬”出声,语不成句。

余慈气聚双目,在刘显东身上一转,足以透辟肌理,遍搜骨髓脏腑。

稍顿,他一声低喝,牵车的白虎,也是暴吼出声,杀伐之意,酷烈凶横,又极其精微,锁定了目标。

此时此刻,刘显东全身气血诡异地向头顶集中,眼珠子鼓起来,血丝密布,半突出眼眶,仿佛随时都可能爆掉。意识也是似明非明,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自家体内确有一头活动,从沉眠中醒来,左冲右突,想要摆脱白虎杀伐之意的锁定。

千宝道人面色凝重:“还是噬原虫?穹庐社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更想搞明白,究竟有多少噬原虫,通过类似的方式,渗透到真界中来?

余慈没有说话,想把噬原虫灭杀,虽要费一番周折,倒也能够做到,可那样的话,刘显东百分百是一个“死”字,这位是个很好的信息源头,也是最佳的证据,他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救下来。

可惜,目前刘显东的心神几乎完全被噬原虫占据,分出的一些,也都是被恐惧和绝望所污,所谓“六神无主”,正是此时模样。

靠他自己,想也别想。

此时就要有外力相助……然而“药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像刘显东这般情况,寻常的“外力”,也是无救。

余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接引他成为信众,给他一份支撑的根基。可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因是,如今的刘显东,全副身心已遭魔染,纵还有一线灵明,却也被负面情绪占据,他想不到妥善的办法。倒是“种魔”的话,正当其时。

可余慈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重蹈元始魔主的覆辙,之前的神主网络,都在修正之中,又怎会在这种事上“破功”?

噬原虫身为十三外道之一,谁又知道,其对魔种的抗力如何?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给他个痛快好了。若是噬原虫,一定要处理干净。”

千宝道人叹了口气,目光已经投向远遁的幽魔眼,在他看来,那位才是真正了解“隐秘”的关键人物。

余慈“唔”了一声,突然沉默,半晌,才道:“便依师叔所言,走吧。”

栖真当即驾驭辇车,跨空而去。

临去之前,余慈一指点出,刘显东顶门剧痛,本已经神智昏沉,陡然明朗数分,还有之前清光照下,有所缓和,竟然能够重新调运气机,仿佛之前只是噩梦一场,只有脑后跳动不休的抽搐感,还在提醒他,远远没有完结。

“不是要给我个痛快吗?”

虽说前面神智狂乱,可终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尤其事关生死,更不用说。

眼下的情况让他无所适从,想探手摸一摸脑后,终究不敢。他甚至想追上已消失在天边的辇车,问个清楚明白:

自己是真的要完蛋了吗?

不,他不甘心!他怎么能够甘心?

心底深处,某类情绪便如同动荡的火山熔岩,一股脑儿地喷发出来。

刘显东发出一声长嚎,再不管其他,沿着之前的路线,咬牙冲刺。

期间,余慈那一指的效用已淡去,仅有的灵明快速消散,剩下的,只是情绪催逼出来的执念。

如此一时之勇,自然持续不了太久,可是每每在念头崩灭之前,便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他心湖中回响。

鼓励也好、鞭策也好、刺激也好、辱骂也好,每当那声音响起,临近枯竭的情绪念头便莫名多了份力量,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某种意义上,他自己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完全靠着“声音”传递过来的意志,才勉力运转气机。

随着时间流逝,声音越来越低细,渐近于无。

刘显东又生恐惧,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一刻,恐惧的主体已经从“我还能支撑多久”置换成了“没有了那声音我该怎么办”……

他开始主动去“寻找”。

想在浑浊纷乱的心湖中,寻找某个特定的“刺激”,是件很困难的事。可相较于对“噬原虫”的束手无策,眼下只需要他全神贯注,倾情投入便好。

不知不觉间,他仅存的、且又被恐惧绝望所吞噬的心神汇聚集注,惟精惟一,渐转清明,最后,已经浑然不分内外,冥冥中,似归入忘我之境。

一应恐惧、绝望,都如烈阳下的冰雪,开裂消融,反化为温温的暖意,氤氲心头。

刘显东猛地睁大眼睛,天地还是那块天地,但见阴霾四合;身体还是那具身体,依旧魔虫肆虐。可他整个的状态都不同了。

一种可名之为“生机”或“希望”的力量,就在他身上流转。

噬原虫的恐怖力量还在脑宫区域徘徊,可正因为如此,才愈发彰显出那份新生力量的珍贵。

刘显东身上一软,从空中坠落,摔在泥涂中,狼狈不堪,没有半分长生真人的形象。

此时此刻,他的精力已经到了极限,他就那样趴着,败在了不可抵御的困乏之下,然而,生与死在他身上达成了暂时的平衡。

他还活着!

心湖中,那道“声音”依旧缈不可测,无论他怎么分辨,都拿捏不准,可又像是远方传来的风铃声,说不出的悦耳,沁入心脾。

昏沉中,他心底深处翻上来一个念头:

世上……真有神明吗?

天已入夜,阴云之下,光线昏沉,漫漫沼泽,草木轮廓线条狰狞,有如鬼狱。

幽魔眼严密控制着呼吸、体温、气机等一切可能暴露自己的体征,甚至对外界的一应变化也完全不管不顾,就像是缩在厚壳里的乌龟,在烂泥涂深处潜藏。

他回返沼泽深处,是因为这里有先期围堵紫发道人的一些布置可以依靠,可不容否认的是,里面更多的还是赌博,赌那位渊虚天君的心理盲区。

至于对战……还是算了吧!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当“上清后圣”与“罗刹鬼王”两位大能的跨界大战余波轰传天下,作为大战重要节点的余慈,以其无上虚空神通,成就“渊虚天君”的美名,其地位和威压,就已经远远超越了所有长生真人级别的人物,正如其“天君”之尊称一般,直接与各大宗门的掌教并列。

就算因为资历、修为等等缘故,计算起来,要比那些大宗掌教看低一线,可只要有那位神通无远弗届的“上清后圣”,便足以将一切差距碾平。

也许,那些修行界的大佬们,正在用各种眼光、各种方式,刺探这两位上清抗鼎之人的虚实、弱点,可其中显然不包括幽魔眼。

他只是一个有几分长生之资,因缘巧合,修炼了魔门秘术的鹰犬爪牙而已——他的自我定位还是比较谨慎的。

所以,之前他才会因为发现了余慈的身份,立刻偃旗息鼓。若不是南宫城、刘显东身上的秘密暴露,且被人赶鸭子上架,他绝不会冒险去“回收”的。

那群自以为是的混蛋……

幽魔眼的体型正慢慢缩小,仿佛初生婴儿一般,也在泥沼中越沉越深,慢慢的只留下一个浑蒙念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眼看终将归于冥寂之域,深藏于万物之间,沼泽上空,忽有一团比夜色更为深沉的黑暗,当空罩落,转眼吞没了方圆里许范围。

由于幽魔眼正在昏蒙状态下,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便被这片黑暗吞没。

余慈将幽魔眼摄入心内虚空。虽说千宝道人说要重视,实际上,从头到尾,他几乎没在此人身上费什么心力。

这家伙……怎么可能逃得掉?

只广及万里的神意感应范围,就是一道幽魔眼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本来,余慈并不急着将其拿下,而是运用情绪神通和黑森林法门,刺激并搜检出幽魔眼心中的隐秘。

但出乎意料,幽魔眼身上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到目前为止,余慈几乎将此人心底的阴私翻了个遍,却只知道,他是参加了社中某些人的秘密组织,知道部分相关人员的身份,而这里面,并没有穹庐社的核心层。

这似乎还算合理——阴谋设计噬原虫入界,若真是穹庐社的整体战略,那只能说,他们是活得腻歪,压根儿不准备在此界立足了。

包括魔门诸宗在内,任是哪一个宗门势力,都绝不会允许“噬原虫”这等外道魔物无声无息渗透进来。也不会吝啬力气,将其绞杀一空。

事实上,就算此事仅由个别人私下为之,穹庐社高层全不知情,肯定也会有很多宗门顺势而为,喊打喊杀。

洗玉盟内部,看穹庐社不顺眼的也不是一家两家,缺的就是这类理由。

余慈还在沉吟,千宝道人则轻咳一声:“照惯例,此事我要及时告知洗玉盟各宗。也不知道这些年,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噬原虫已经非常可怕,若是成就了破神蛊……”

他咧了咧嘴,本是想笑的,但面色还是不自觉严肃起来。

余慈唔了声:“破神蛊啊……”

同样是十三外道之一,破神蛊却是以噬原虫为前置条件,以育蛊之术成就。

在域外星空,噬原虫寻找寄生对象,不断壮大,又遵循本能,如投放在罐子里的蛊虫,彼此交战,不知要刷落多少万只噬原虫,才会生成一只破神蛊。

此类魔物一旦成就,就是自在天魔级数,专门攻伐神魂,以情绪心念为食,驱使生灵彼此攻伐,纯粹的混乱和破坏性,就是它们的本质。

噬原虫的数目本来就不是太多,存活又相对困难,故而往往是在一片极其广阔的范围——也许是长生真人飞行一辈子都看不到尽头的星域中,才有一只。

事实上,无数劫来,真正被人发现的破神蛊,也只有五只而已。

其中一只,就是真界周边外域星空中,当之无愧的魔主霸者,其名曰:

参罗利那。

在天魔典籍中,这就是“绝望”之意。

这边千宝道人不断挠头,将发冠推得东倒西歪,概因相应措辞,必须十分谨慎精确,绝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见他一时半会儿也做不成,余慈干脆从心内虚空中放出了紫发道人师徒,小道士见了他,也不管身下泥泞,重重叩头下去,称呼“仙长”,又称呼千宝道人“恩公”。两边称呼相异,很有意思。

余慈就笑:“你只叫他恩公,难道我就没有救你吗?”

小道士又叩头行礼,正容道:“恩公救我,是路见不平,是仁义。仙长救我,是前尘相系,是缘法。”

“哦?”

扭头看千宝道人,后者示意没有教过他。余慈就笑:

“小小道童,也知道缘法?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纪遥,见过仙长!”

小道士的自称也很有意思,又叩了头,才睁大眼睛看他。

余慈发现,小道士虽说还经不起事儿,但也算得上可造之材,前面对师傅情真意切不说,是冷静下来后,脑瓜儿转得也很快,虽然还没有说出口,可这是要拱他救师傅啊。

以余慈如此的修为境界,自然一眼就看出来,小道士修炼的,分明也是上清存神法门,完全是紫发道人一脉传下来的,甚至比他师傅还要精纯一些——紫发道士想来很明白心法的高下,没把本来不入流的艺业传给他。

此时的余慈,已经以紫发道人师徒的师门长辈自居,也不再逗弄小道士,坦然道:

“咱们的缘法,大半在你师傅身上,如今就看一看,你们运道如何。”

小道士狂喜,又是重重叩首,纵然脸面上全是泥污,也都不顾。

余慈正要想法入手,忽又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偏转视线,眼看着一道水墨似的人影,从淡到浓,又像是云朵水汽凝聚,化现出来。

可不管是小道士也好,千宝道人也罢,都没有任何感应。

那人影看上去甚是纤瘦,男装打扮,面部清癯,模糊了男女之相,唯有眼神幽深莫测。

来人真如一道虚而不实的云烟,轻飘飘来到余慈身畔,展颜而笑。只在此时,才显出阴柔的女性之美。

余慈面无表情,甚至都不再看她,转而凝眸注视紫发道人。

在他看来,此人体外伤势已无大碍,五脏六腑,经脉窍穴也在激发的上清存神秘术中恢复,从身体上看,正逐步好转。

致命的在于神魂。

由于虎辇玉舆隐轮之车的功效,还有之前一段时间搜寻追踪的刺激,眼下紫发道人已经初步形成了神魂结构,识神、隐识、元神层次分明,又浑然一体。

如果余慈愿意,现在就可以让他“醒”过来。可那时候,醒来的紫发道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

余慈的估计绝不乐观。

一时真不好下手,余慈心念波动,无声传讯:

“幻荣,你怎么看?”

身畔仅他一人可见的纤瘦人影,也就是自东海一别后,再无联系的幻荣夫人,用同样的方式,和他交流:

“形如柴薪,神如火焰,薪存而火熄,神灭是也。借外火而复燃,其状如是,其温如是,其光如是,其质如何?又如沃壤,形也;草木,神也;伐木刨根,又施种籽,复生其上,丰茂如故,其质如何?”

真似能勘破人心哪……

余慈嗟呀一声,没有任何掩饰:“我所惑者正是如此。不过,若余烬未息,若伐木留根,又当如何?”

幻荣夫人断然道:“星火燎原,枯木逢春;生死人、肉白骨,可以为之。”

“了解了。”

对幻荣夫人的见识和判断,余慈还是非常信任的。

幻荣夫人其实就是说,对待紫发道人这种情况,万万不能用外力强行催动,而应该像对待将灭未灭的火星、被伐去枝干的草木那样,小心维护一线生机不绝,静待其复燃重生。

当然,其中的过程,绝不是那么简单。如何在不影响紫发道人复生过程的前提下,维持生机不灭,足以难到此界九成九的修士。也就是余慈这样掌控生死存灭法则的强人,才有这番底气和能力。

思路既明,余慈自然就好下手了。

不过数息时间,余慈已将紫发道人处理完毕,要纪遥小道士仔细照看,不得轻动,又看千宝道人还在措辞写信,干脆继续“发呆”——其实就是和幻荣夫人交流。

余慈的心情很好,幻荣夫人的判断,不只是解决了紫发道人的问题,也解开了他心中某个占压已久的疑惑。

开心之下,聊起来也随意:

“你这是分身?”

幻荣夫人笑吟吟应道:“正是,非常时期,就不在此界添乱了。”

余慈面皮微动:“呵,恭喜。”

他不久前才见识到地仙大能“作用”,自然明白幻荣夫人为何如此——只有地仙级别的强者,才需要顾虑对真界天地法则的压迫性。

毫无疑问,经过了十多年的适应和修行,幻荣夫人真正站在了地仙境界上,成为了此界最顶尖的存在。

坦白讲,刚刚的好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了,或曰喜忧参半。无论如何,控制一位地仙为己所用,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说像幻荣夫人这般,野心勃勃,不甘人下之辈。

“比不得主上,早早迈入真实之域。”

幻荣夫人倒是颇有为人臣下的风范,轻捧他一回,但转瞬就再次表现出勘破人心之能:

“近来主上似乎在调整信众根基,到这边的话,恐怕就要到域外去了,目前妾身的位置是……”

幻荣夫人说了三处外域地点,都是她近年来的修行之所。

余慈都记在心中,同时目光流转,有如实质,似乎可直接触摸幻荣夫人的面颊。

“此事还要谨慎为之……你觉得,我还欠缺什么?”

幻荣夫人笑语应道:“种魔之术,终究不是神道正途,主上的调整无可厚非,也容不得妾身置喙。只不过,妾身以为,用的什么样的锁扣,就要拿对应的钥匙,才能条通理顺,不起波澜。”

余慈唔了声,心中暗忖:你这些年来,果然是用了一番心思钻研啊!

如今到他这个境界,一些事情也不用再故弄玄虚,当下就是慨叹道:

“此事我也知晓,只是照神铜鉴不易为啊。”

幻荣夫人也是叹了口气:“果然是它。”

显然她对控制自己的真正手段也早有判断,只是从余慈这儿再确认一番罢了。

余慈没有再回应,这种事情,不适合与幻荣长谈。他转换话题:

“刘显东如何了?”

“妾身当缓缓图之。”

“哦?”余慈有些奇怪,“此人资质倒也无甚出奇。”

他和幻荣夫人的交流,早在追及刘显东时,已经开始,也是幻荣夫人自愿请缨,降伏刘显东和噬原虫,他才那么轻易放手。

照余慈的想法,以幻荣夫人的本事,处理起来,不过翻掌间事,哪用得着缓手?

幻荣夫人笑道:“此人乃惧死之辈,故而我以生机诱之,以死惧之,借主上之故技,使其时时刻刻都走在生死边缘。正是这样的处境,让他不断地激发潜力,修为提升还在其次,主要还是令其渐渐适应‘外力’的存在……期以十载,其信成矣。”

“十载?”

“神道之事,不以资质论人,亦不可不慎。”

幻荣夫人笑容飘忽:“此人身陷死局,意志不坚,取之易也。然而今日信我,明日信彼,收之而用?不如期以长久,改其质,移其性,以待来日。”

稍顿,她又道:“更何况主上已捅破了穹庐社的阴私,不知有多少人惶恐不安,若操作得好,可借其人做一番局面。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岂不妙极?愈是隐秘稳妥,效果愈佳。”

余慈缓缓点头,幻荣夫人所谓的“改质移性”,他是不怎么信服的,但其后面的理由却非常有力。

此时,千宝道人已经写完了信,以神念刻于玉简之上,只待发出。余慈也不再多聊,只道:

“近段时间,我多有用到你的地方,不妨以此分身常驻左右。”

“喏。”

余慈忽又心念微动,问道:“如今你也收取信众,不知其后意欲何为?”

幻荣夫人悠然道:“本想欲染无疆,得无上之果;如今暂且退而求其次,在主上与那几位之间,伸一伸脚吧。”

言罢,她莞尔一笑,身形烟消云散,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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