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拦海天裂 凹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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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就是余慈初入死星时,碰到的看守管事。

此人与上清宗颇有渊源,眼下已经以上清弟子自居,余慈也准备一旦开山立派,便将其收归门下。

听杨德说,他这一支已经与主家分离,挂靠在三家坊,争取了一个“盛阶”宗门的地位,在洗玉盟厮混,却不知他还有个兄弟在此。

余慈便琢磨着,用他兄长的名义,拜访一下,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

一边思忖,一边走出店门,后面楚管事自恭送不提。

然而行不多远,刚离了楚管事的视线,便有人出声招呼:“道友请留步。”

说话间,便有人影从旁边封禁中转出来,白衣金带,气度不凡,当先向余慈二人欠身,礼数颇为周全。

余慈视线在他身上一转,观其衣着打扮、流转气机等,已经心中有数。

探底的来了。

只是,上来就派出一位长生真人,规格可是不低。

俱净坊绝大多数人还是想好好做生意的,可就目前而言,金幢教、灵辰宗必是例外。

因为近日来的冲突,他们各自找人帮手助拳,正闹得不可开交,此时来了个不知深浅的“豪客”,又涉及到“辰光石”这种特产,由不得两家不关注。

来人态度和善:“刚刚听三希堂那边传消息,道友需要辰光石?”

余慈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灵辰宗的?”

来人脸色不变,笑道:“辰光石虽好,却也不是灵辰宗一家所出。如今灵辰宗早无洗玉盟十五人宗的家底,沿海矿场,尽都舍弃,就是想拿出辰光石来,怕也做不到。”

“哦,你的意思是,那些矿场被你们得了。”

余慈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金幢教的道友啊。”

“在下金幢教祖堂护法陈恩,敢问道友高姓大名?”

金幢教有祖堂、分堂之分,除了教中独一无二的“教祖”以外,各堂都有经师、堂首、护法三阶管事,以经师为尊、护法为下。

然而祖堂护法的地位,绝不比寻常分堂的经师差到哪儿去,从另一个角度讲,金幢教所有的长生中人合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人,眼前这人就是一个,地位显然不凡。

涉及辰光石,灵辰宗竟然比金幢教还慢一步,也怨不得他们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余慈笑道:“叫我宝道人便好。”

这是借宝蕴的名字来作怪了。

陈恩并不在意这名号是真是假,依旧用和善的态度道:“在下听说宝道兄搜集辰光石之属,正巧教中产业存了一批,近来想要出手,不知道兄可有兴趣?到我那边详谈如何?”

他的态度还是比较诚恳的,哪知话音方落,正挽着那位豪客手臂的绝色美人儿,便娇滴滴叫了声“爷”,柔腻婉转的嗓音,仿佛能从耳朵里一路酥到人的心头。

有那么一刹那,陈恩都有些失神。

宝蕴可不理会别人,只是嗔道:“陪您赶了一天的路,奴可累死了。”

余慈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脸蛋儿:“你是越发地娇贵了才真。”

说罢,他转向陈恩,颜色一正:“陈护法,今天也不早了,他日再议如何?”

余慈扮演的是一个“选样”的豪客,可不是缺材料的穷鬼,这样的态度非常自然,陈恩也没办法,只能订下后约,但这么一来,主动权便给丢得干干净净,他自己也觉得别扭,匆匆消失在禁制之后。

“做得好!”

刚刚宝蕴的插话和表演,正合他心意,余慈当然不吝赞美。

宝蕴妙目流盼,笑吟吟地,也不再说话。

余慈不急着去杨名店里,他与宝蕴一起出了坊市。

按照规矩,坊市是不留宿的,他们就在海岸边的附属城镇中寻了地方住下。

同时安排常年驻此的信众,调整情报渠道,关注杨名;也要洗玉湖那边,与杨德联系上,做些前期准备。

将一切安排妥当,余慈这才闲下来,拿起星炼铜思忖。

宝蕴在后面为他捏膀子,把情人儿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顺便也是好奇打量,最后大约是捏累了,干脆贴着他的背脊,下巴点在他肩上:

“还差多少啊?”

“像这样的精炼材料,最少二十斤,还有百年的祭炼,最后捏合成型,剩下十之一二也不错了。”

宝蕴低笑出声:“就是把俱净坊的店铺全掏空了,也不可能拿到吧。”

“可不是么?就是魔门东支这样的宗派,一年能入手二十斤,都要偷笑了。”

余慈到这儿来,也只是想放出风声,探探路而已。

高级材料,就像是美人儿,要么就是单方面的死缠烂打,用时间来磨;要么就是两边你情我愿,一勾一搭……

明天去杨名那里,也是有部分类似的目的。

正思忖时,脖子上忽地发痒,却是宝蕴低笑着用牙齿轻啮他的外袍,一点点往下拖,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皮肤上,似乎还带着电流,蹿动着穿过肌体的每个角落。

余慈一怔,随即微笑,反手轻抚宝蕴如玉的面颊。

“别闹,咱们办正事呢。”

“这不是正事吗?哦……是不是奴家现在这样子,不尽兴?我去找个人寄身,咱们再玩?”

“哪有啊!”

余慈哭笑不得,略一发力,将宝蕴拽到前面来,安置在膝头上,随即双手轻抚上去。

宝蕴先是咯咯笑着,本以为余慈是起了兴头,哪知随后便有醇厚的力道透进来,自然化为阴阳,交相摩挲,直指她根基所在,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余慈确实没有起色心,他如今只是在探测宝蕴的根基,为以后打算。

宝蕴的状态,必须要调整。

其实,阴阳之法虽是检测“天人交感”的最本质法则,但他只懂皮毛,这种法门玄理深邃,不是千百年浸淫,很难真正领悟,还是用薛平治的两仪环最好,现在他就是想着大概了解一番,回头再让薛平治帮忙。

余慈做什么,宝蕴很清楚,她不再嘻闹,却半晌不说话。

余慈察觉到她的情绪有变化,先停了手:

“怎么了?”

“先不用做。”

“只是先测一测,回头……”

“做了我就没用了。”

“啊?”

趁着余慈一愣的空当,宝蕴从他怀里挣出来,笑靥如花;“花言巧语的男子最不可信,其实你是盼着我找个大美人儿寄身玩吧,嘻,我去找人!”

“喂!”

余慈跳起身来,而此时宝蕴已经化光而去。

有姹女阴魔的底子,宝蕴对女阴之气分外敏锐,只要附近有女子,也可以连续跳变转移,很难捉到。

余慈却知,宝蕴的情绪不太对头,莫看她笑吟吟的,其实达观背后,往往就是悲观。

她是因为真情流露,不愿在这里失态,才避了出去。

可此时的俱净坊附近,高人不少,可别碰了硬茬子,惹出事来。

余慈凭着一线感应,追了出去,顷刻间便到了海边。

刚到这里,却是有所感应,旁边,宝蕴如幽影般现身,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像是寻到了上好玩具的孩童,神秘兮兮地扯着他弯下身去,躲在高崖之上的乱石中:

“喂,绝色呢!”

明知宝蕴是搅乱他的注意力,余慈也只能苦笑着听之任之。

必须说,宝蕴也不是胡指乱认的。

此时,夜色已经周覆天地,可当视线越过俱净坊三十六根金属长柱,往遥远的海天之间投射之时,却能看到,海面之上,有一人影,男装打扮,身姿清瘦,踏海而立。

虽是男装,但宝蕴说是“绝色”,那就是女修了。

其实在这个角度,看不到那位“绝色”的面容,可即便是在黑夜的海面上,却有着强烈的存在感,仿佛由内而外放着光,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且,那光是灼热的,即便相隔数十里,都仿佛能烧到人的眼睛。

“好气魄!”

以余慈如今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来,这灼然的灵光,有修炼法门的因素,但更多还是对方由衷而发的强烈的自我认同,是由内而外,节节贯通的浑然气魄,以至于碾过了现实与精神的界限,彰显了强烈的存在感。

如果非要找个人比较,余慈会选择陆沉……

至少那份气魄,真的挺像。

或许是类比对象找得太夸张,余慈对海面上那位,也是更关注了。

而且只看背影,余慈有些熟悉。

还没有等他从记忆中翻找出答案,便听到天外有人尖啸:

“帝天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明年此时,就是你的祭辰!”

这一声啸,当真是震动千里,恐怕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修士,都要给惊起。

显然,发啸者是有意为之,这个举动里,充盈的是满满的恶意。

然而,海面上的清瘦身影连头也不抬,回应什么的,更不用说。

对充满了恶念和杀意的对手,选择了纯粹的无视。

但包括余慈在内的所有旁观者,却很难无视“帝天罗”这个名字:

“光魔宗的那个……”

“大日王?”

一般来说,修士在通神境界时,可以在宗门附近历练;到了还丹境界,已经能够独立出门远行修炼,经历已经非常丰富,很多人都是在这个阶段就闯出名号。

可对于那些在修行路上走出很远的修士来说,早期的名号,绝大部分都不会伴随一生,换句话说,实在是当不得真。

因为还丹境界的修士,远远没到定型的时候。最起码也要等到步虚境界,道基稳固,修行路径大致形成轮廓之后,才会让人们一个稳定的认知。

可凡事总有例外。

某些资质、心性出类拔萃的,又或者是行事风格极其特殊的人物,给人难以移易的深刻印象,有一份较高的认可度,早早就得到响亮的名号,并能够将其一以贯之。

“大日王”帝天罗,便是例外中的典型。

这位光魔宗未来的顶梁柱,在还丹境界,便因其强势的气魄和行事风格,如日行天,得了“大日王”的美名,特别是女子之身,能给人那般印象,当真不可思议。

她的名头甚至引来日魔君的关注和认可,由此名头更盛,能够以中小型宗门的背景,与那些大宗嫡传相提并论。

最近几十年,这一位却是沉寂下去,很少在外行道。

“大日”之名,有黯淡的迹象。

没想到,难得一次现身,帝天罗就出现在这里。

从海面上再往东去,就是魔门东支的势力范围。

当年元始魔宗分裂时,就是魔门东支的强者,持专门克制元磁法门的磁光万化瓶,几乎将光魔宗的中坚力量屠戮一空,两个宗门,可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光魔宗相较于魔门东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在北地生存,很多时候,也是要靠“左右逢源”的。

所以,他们与距离最近的地火魔宫,关系密切,很多时候都主动送上供奉,名义上当然是礼敬“元始魔主”或“无量虚空神主”,但实际是“敬”哪个,明眼人一看便知。

除此以外,对冰雪魔宫、九玄魔宗、东阳正教,包括略逊一筹的魔门西支等等势力,都保持着较好的关系。

但论怎么“左右逢源”,他们也不会去贴上魔门东支。

相应的,魔门东支只要找到机会,或者合适的理由,也绝不介意给光魔宗一点儿颜色看看。

比如,提前砍断光魔宗未来的顶梁柱,就是个不错的主意。

帝天罗应该很清楚其中的险情。

不管怎么说,就像真界大日,灼然宏烈,却依旧要遵循严密的法则,绕界而行,身为光魔宗的重要人物,“大日王”帝天罗,也不可能真正随心所欲,任性而为。

余慈遥观其修为,虽然较当年在剑园时,有了惊人的进步,已经臻至步虚巅峰,然而终究还是长生以下,没有跨出最关键的一步。

她到这里来,还如此高调,莫不是找死么?

也许,她是有什么必须要来的理由吧。

当然,帝天罗也算是余慈的“旧仇”,当年在剑园,余慈可是被她逼得很惨。

她的死活,余慈不关心,眼下也是看热闹的心态。

刚刚尖啸发声的修士,其实就是要引起魔门东支的注意。

当然他不能指望远在数万里开外的魔门东支,能够第一时间派人赶到这里。

啸音过后,海面之上,黑暗似乎有了生命,那是受魔意驱动的征兆,目标直指帝天罗,显示出发啸那位,也是魔门中人。

那人嗓门儿很高,行事却很谨慎,驱动魔意搅乱黑暗,把自己藏得很好。

而且他有同伙儿,还不止一个。

那些人正隐藏在黑暗中,借着黑暗和海水的掩护,布置阵盘,看起来是想将帝天罗围杀在此。

然而阵盘上的种种封禁机关才铺开小半,海面上一直沉默的帝天罗,却是抬起右手,略微过顶,肌体动作十分放松,就像是给人打扫呼。

响应她的,却是自天而降的紫电雷火!

阴沉昏暗的天空,被电光撕开一道长长的缝隙,也映出了沉凝厚重的云层。

“喀喇喇”的雷鸣声紧随而来,震动百里。

可这份震动,却远比不过之前那一瞬间,电光贯下,却在眨眼间受摄于人,如活龙绕柱、环体游走的异景,更能震憾人心。

这可是劫雷……

余慈扭头看宝蕴,后者确认:“是单独抽离出来。”

纯妙的技巧!

余慈能够看出,帝天罗是用自身力量形成了某种导向性的磁力,同时虚化了本身的意识,就像是一个天然的磁场,避过了天地法则意志的锁定,单纯接引劫雷,再自如控制。

这肯定不是玩花活儿。

“电龙绕柱”一周,帝天罗便等于是彻底控制了那强绝的力量。

抬起的手臂挥下,海波深处,本来无声无息安放到她身下位置的阵盘当即扭曲变形,成了废品。而余力不休,顺着牵引阵盘的气机,分进合击,顷刻间扫荡数十里方圆。

那些藏在海水中的修士,都是身躯剧颤,却又不是被电光所伤,而是五脏六腑尽被暗劲扭曲,直接死了个干净。

“以磁引电,以电化磁……这一位的‘极光元磁’,当真是出神入化了。”

余慈本人不太懂极光元磁的奥妙,不过黄泉夫人知道,赵相山也熟。

在魔门炼体、魔识、魔主三个基本心法分类中,极光元磁应该算炼体系统,也就是和幽冥九藏秘术、熔核焦狱功一个档次,先天不足,所以被磁光万化瓶严重克制。

当然,这种法门修炼到极处,也能像鬼厌修通了“天魔变”,黑袍练成了“焚心真意”一般,由炼体转魔识,进入一个新层次。

然而帝天罗天纵之才,不走寻常路,从极光元磁的法门,先悟出元磁之法理,继而寄托元神,感通大日真意,这也是“大日王”的由来。

不过,这样的修行路径,却是偏离了“炼体转魔识”的大路。

魔门也讲究天人九法,但绝大部分是以“超拔”为根本,涉及灵昧、道德诸法,不离不失。如果偏离这条主线,注定不可能有大的成就。

帝天罗虽说还远远没有到感通“天之三法”的程度,总体上却有此趋向,那“元磁雷火”的变化,倒是有玄门“天人感应”的味道。

根据情报,帝天罗近三十年来,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地火魔宫精修。应该就是在调整修行路径,以实现飞跃。

但从目前来看,她还在步虚境界,飞跃未成,但根基夯实,在“天人交感”的路上,竟是越走越远了。

帝天罗一击得手,依旧没有移动半步,然而周边分明有一层似有若无的电火游动,天空又有雷霆蹿下,重重轰击,却是在她身边数丈,便偏移了轨迹,纳入到强劲的磁力圈中。

这一刻,周边虚空都发生了扭曲,形成了类似于“界域”的步虚法域。

冒险藏身在云层深处的发啸修士,便被某种似电似磁的力量扫过,位置暴露。

帝天罗的强压顷刻而至。

发啸修士闷哼一声,只觉得周边劫云雷火蠢蠢欲动,再不敢窝在云中,飞遁离开。半途手上却是杨起,露出一个广口瓷瓶,对着虚空一阵猛摇:

“帝天罗,有磁光万化瓶在,老子不怕你!”

原来是专克极光元磁的磁光万化瓶……

磁光万化瓶?

余慈本能想翻自家的心内虚空,却是想到,那件宝瓶早就放在小五那里,当年在东华虚空,对付天魔时,小五还拿过这瓶子,转化九地元磁神光,成就元磁神雷,狂轰滥炸。

怎么就跑到这等人手上了?

他当即便通过神主网络与小五联系,那边却说,早好些年,瓶子就让影鬼拿了去,不知做什么用。

影鬼?那厮当真是在搞鬼呢……

一念未绝,帝天罗首度抬头,盯着半空中叫嚣的修士,不言不语,只是手掌合起攥拳,那修士的面孔便扭曲到极致,随即电火蹿动,周遍全身,整个人已经是给烤熟了。

只有手中的磁光万化瓶,脱手滑落,直坠海中。

此时此刻,帝天罗只要动动念头,那宝瓶便会飞到她手中。

可是,直至宝瓶落海,她也没有任何举动。

宝瓶在海面上激起微小的浪花,而在浪花未散之时,便有人影从中冒出来,沉沉发笑:

“呵呵,天罗师妹不但修为进境神速,这眼力劲儿也有长进啊。”

来人道装打扮,形制却是自由得很,没半分玄门规矩,头发披散,半遮面孔,却遮不住他暗红色的诡异眼眸。他是从海中来,浑身上下却没有半分湿意,至于刚刚落海的磁光万化瓶,正在其手中。

帝天罗视线移过去,轻描淡写地回应:

“哦,是东昌子……‘双扁日’的东昌子师兄啊。”

有那么一瞬间,海上连风声都停歇,波平如镜。

可就是在这威煞沉重的环境下,远处海岸线上,那些暗中围观看戏的修士,忍不住笑喷的还不知有多少。

打人抽脸,伤人揭疤……帝天罗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儿!

作为魔门东支嫡传,早入长生,东昌子确实是一时之人杰,然而很可惜的是,他不是最出色的那个。

在东阳正教中,有一位人杰中的人杰,东沧子!

名号与他仅一字之差,却是号称“魔门第一新锐”,早早便凌驾于亿万人之上,便是众多魔门前辈,也压他不过,锋芒一时无两。

那东沧子与日魔君有师徒之实,只是与日魔君认可帝天罗“大日王”之名的雅量宽宏不同,却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而东昌子同样不是省油的灯。

早年二人就因为“沧”、“昌”二字的“冲突”而大打出手。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东沧子踩着东昌子,再次证明了“第一”的评价真实无虚。

因为东沧子的名头和评价实在太高的缘故,作为失败的挑战者,东昌子输得也不是太难看,名声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甚至还有所上扬。

可失败就是失败,绝不代表什么“荣誉”。

尤其是帝天罗用这种语气,几乎完美再现了东沧子当日的神情态度,正是在“败军之将”的东昌子脸上,狠抽了一记耳光。

东昌子倒没有失态,只拿暗红的眼眸,盯着帝天罗,脸上笑容都还没散:

“天罗师妹的胆子很大,口舌功夫更好,一会儿我定要好好品尝。”

帝天罗依旧云淡风清:“哦,师兄误会了。天罗胆色倒也寻常,若林清渔在此,必是有多远就躲多远。然而到此的,是已经百年不得寸进的‘双扁日’师兄,天罗又有何惧?对了,那磁光万化瓶,师兄拿得太久了,不妨还来。”

“哦?”

东昌子再怎么心计深沉,也有个限度,他笑容不改,手指在磁光万化瓶上摩挲几下,眼神愈发阴沉:

“师妹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想必是对全没有前途的光魔宗为不满,想招些祸事回去……”

他的说法,绝不是危言耸听。

北地魔门之间的倾轧,从没有一日消停,光魔宗在北地中部,位置颇是微妙。如果以北极天柱为起点,向正南划线,穿过北海,切过冻土,形成一条延长线,光魔宗便是这条线上的一个点。

目前魔门各分支中,能称得上大宗门的,不外乎冰雪魔宫、九玄魔宗、魔门东支、东阳正教四家,最多还有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地火魔宫,但多数时间,都忽略不计。

四个大宗,前两者明面上拥有自在天魔级别的战力,后两者则没有,但他们敬奉无量虚空神主,各有独特法门,真正激战时能够爆发出的力量,绝不容小觑。

目前四宗算是一个均势,光魔宗位居腹地,正处在几个大宗门的势力范围边缘,又无险无凭,“左右逢源”也好,“夹缝求存”也罢,“主动”一词,向来与他们无缘。

之所以没有被并吞掉,也就是这一点脆弱的平衡。

可如今帝天罗的做法,从大局上看,分别就是“主动”将平衡打破。

东昌子也好,魔门东支也罢,对这种送上门来的大礼,可绝不会客气!

刹那间,东昌子界域放开,黑暗海面上,阴郁的气机流动,夜幕更沉,直透心底。

和帝天罗不同,东昌子自少时便一意精修魔门东支的“渗元神变魔经”,从一开始就是走的“他化魔识”的魔门正统大路,成就长生之后,便有“暗蚀界域”自成。

该界域铺展之时,形之于外,而用之于心,虚实贯通互化,变幻无穷。寻常的步虚修士,一旦陷入他的界域中,在诡谲莫测的魔功作用下,要么就是被蚀透根基真元,损折性命;要么就被他魔识所染,丧了灵智。

只是,帝天罗与寻常的步虚修士也不一样。

面对吞没了数百里海域的“暗蚀界域”,帝天罗长吸口气,身外磁力电光涨缩间,其身形都虚化了,便如一个有形无质的幻影飞魂,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失在海天之间。

余慈眯起眼睛。

东昌子的“暗蚀界域”遮不住他的视线,他对这个严密但也比较传统的魔门界域,没什么兴趣。

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帝天罗。

在他独特的视界中,此时的帝天罗甚至已经失去了“人”的形态,还原成某种聚合的法则结构。

如此,法理清晰自不必说。他也就能够确认,此时的帝天罗,定是如当年的“鬼厌”一般,超脱了寻常“魔功炼体”的层次,演化出了类似于“天魔变”的法门。

只是,她算进入了“他化魔识”的系统吗?

且不说帝天罗还没有成就长生,也没完成关键性的蜕变,就算只从法理上看,余慈觉得,这一套法门,和“乱欲精”、“破神鬼”之类直指人心念头的手段不太相同。

它并没有在“灵昧”、“道德”这些相关法则上做文章,倒是在“元磁”的法理变化上,更深入了一层,以至于已经涉及到天地元气的存在方式、形态变化等更基础的层面。

在天地法则体系中,越是基础的,就越接近根本。

这是“境界”上的成就。

虽然很可能只是暂时的提升,却也是在法则层次上进行了一次跳变,类同于神意攻伐的高级技巧,乍使出来,当真有出其不意的奇效。

那一瞬间,东昌子就失去了对帝天罗的精确掌握。

“暗蚀界域”中,暗潮涌动,压力层叠变化,但却是做了无用功——在此刻,帝天罗等于是跳出了这一方界域,且给了东昌子“她还在”的错觉。

对于“他化魔识”的法门而言,这真是最要命的破绽!

余慈清晰感觉到,东昌子的情绪出现了波动,幅度不大,却异乎常理。

“啧,中招了!”

帝天罗抓住了东昌子心神失守的瞬间,投下了一颗“种子”。

看到这儿,余慈心中骤然明晰:

果然,还是“他化魔识”。

帝天罗所做的,其实是以魔意拟天法,再以天法为机关,设陷伏击。借着天地法则体系的掩护,绕到了东昌子的“盲点”,魔染于无形。

这种“魔识”法门,完全是建立在她对天地法则体系的深刻理解上的。

在出手的瞬间,帝天罗与天地法则体系融为一体,以魔心模拟了天心。

骗过了东昌子,也骗过了天地法则意志。

余慈扭头,一侧宝蕴非常专注地盯着那边战场,果然,这位也发现,帝天罗的手段与她很相似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帝天罗投下了“种子”,也不能代表什么。

想让魔种生根发芽,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还有层次境界上的根本差距。

东昌子在起初的错愕之后,分明有了感应,然后便咧嘴发笑。

以他雄厚扎实的根基,完全可以形成密不透风的心灵防线,将植入的魔种硬生生“闷死”。

此外,他还有另一种选择:

“天罗师妹,你是要和我比试心神修为吗?”

话音方落,东昌子收起磁光万化瓶,腾出手来,十指结印,口中颂咒,魔意森然,反将帝天罗投下的魔种锁定。

此时,他心神如狱,内生魔炎,竟是要将魔种强行炼化。

这里有个名目,叫“心魔炼返”,等于是双方意志角力。要么是帝天罗的魔种生根发芽,击溃东昌子的灵智;要么是东昌子将魔炎顺势烧到帝天罗的心神深处,形成致命反噬。

到那时,被魔染的,就要变成帝天罗了。

六欲天魔与步虚修士比拼心神修为,一望可知,哪个占了上风。

帝天罗的情况仍然不妙……甚至连回旋的余地都丧失掉了。

余慈眉头皱起,以他所见,帝天罗不应该这样虎头蛇尾才对。

一念未绝,便见帝天罗脑后,有灵光飞腾,直冲云霄。

刹那间,“暗蚀界域”都摇动起来,那矫然灵光所蕴的强压,直迫心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东昌子本是在“心魔炼返”关键时刻,自认为在界域中无人能扰,哪知变生腋肘,不由为之骇然。

抬眼看时,却见那灵光迎风招展,化为一卷图景,徐徐铺开。

其上山脉如龙,势贯九野,又若一剑横亘于海天之间,有千堆雪浪,锐意森寒。山势海景并立,意象明晰深刻,世间也仅有一处而已。

灵纲山!

东昌子虽没那个胆量,亲至灵纲山这等论剑轩核心之地,可修行千百年,基本情况总还是了解的。他眼神不自觉投注,与传说中的景致一一对应:

造化峰、凌霄峰、天尺峰……

奇峰林立,气象纷呈,似乎是哪位画道圣手的名作,将某一刻的灵纲山复刻进画卷之中。

东昌子瞠目结舌。

与之同时,临海高崖上,余慈又眯起眼睛。

这一回,和打量帝天罗的时候不一样。

他是真的被画卷中的“光芒”刺伤了眼。

画卷之中,真正刺眼、有价值、且栩栩如生的,是内蕴的层叠流动的剑意——如此纯粹鲜明,凌厉强横,让人不禁疑惑:

帝天罗这样的魔门修士,如何能拥有这等剑道异宝?又如何能够激发威能,运使开来?

是了……影鬼!

余慈想到了磁光万化瓶,思路再往前推,还有剑园、界河源头!

早年在剑园,界河源头,唱主角的是曲无劫、影鬼、羽清玄、罗刹鬼王、大梵妖王这一批最最顶尖的人物。

余慈在那里,只能说是在刑天的驱动下,敲个边鼓。

除他以外,那一批突入界河源头的修士,更不必说,连旁观者的资格都算不上。而就在那一批修士中间,若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毫无疑问,得利最大的,就是帝天罗。

她是第一个抢夺了曲无劫的收藏,又全身而退的。

剑仙不假外求,能够入得他们法眼的,无疑拥有着绝大的价值……以及威能。

尤其是当时,还是“沉剑窟主人”的影鬼,寄身剑仙原道法体,大肆破坏,能逃过那一轮劫数的法宝,灵性、威能必然是出类拔萃。

余慈不免就想:

这一幅画卷,莫不就是那件法宝?

随着画卷铺展开来,暗蚀界域便给开了天窗,灵光矫然跃空,千百里范围内都能看到。

可问题是,宝蕴已经不能看下去了,附近九成九……干脆点儿说,是除了余慈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法直视。

画卷内蕴的剑意,排斥一切外力。

也许,画卷之上,真的是某一刻的灵纲山吧。

那淡青的天空、雪白的海浪,厚重的山石,本没有生命可言,但在画卷里,它们活了过来。

更准确地讲,是它们所承载的意念和力量,活了过来。

按照天人九法的理论,剑意是灵性的力量,其高度凝聚化合形成的“种胎”,亦即“剑胎”,便是剑修独立不改的真种子。

灵昧之法,无法从天地法则体系中探知,却对体系有着强烈的影响。

存或不存,法则体系的结构状态是不同的。

余慈也没有强行透视画卷的玄妙,而是从法则体系的异化状态中观察,逐步判断、渗透。

画卷中充斥着剑意,余慈发现了至少二十种以上。

每一种剑意,都有独特的韵味儿,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当然,这只是个比喻,用以形容那份生动气象。

虽然画卷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影,余慈却仿佛看到了众多音容笑貌。

他能“看到”曲无劫、昊典、原道……

在这里面,剑意即人,人留剑意。

他们是如此鲜明、清晰,就像从来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也没有任何两种剑意是相同的。

可在这一刻,它们在共鸣。

同属于剑仙的超拔意念,傲岸而纯粹,但彼此之间,却有一份对彼此的认同。

使得在某一个刹那,这份恢宏而绝妙的气象留印虚空。

这不是两位、三位,而是二十多位剑仙的共同“创作”。

就算是剑仙、就算是同门,如此机缘,也是千载万年难逢,而制作这幅画卷的修士,便将这一刻“截取”下来。

所谓的“截取”,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不可思议的手段。

不知是哪位,从连贯的时间长河中,截取这幅剪影,等于是将那一瞬间的世界“切”下,独立出来,化为此图。

没有什么别的炼器手段,却是浑若天成……这本就是天成之宝!

帝天罗怎么能用得起?

余慈心中,震惊和疑惑并存,可事实就是这样。

虽然内蕴的剑意不可能全数引发,虽然众多剑意达成一个微妙的共鸣和平衡,使得威煞内敛,但只是那份数十位剑仙意兴飞扬、气贯长虹的大势,便已拔至天地法则体系的最顶端,俯视万物,难有与之并论者。

当画卷与外界元气相激,自有金玉之音贯穿,透心刺神。

“暗蚀界域”中央,东昌子本来是以“心魔炼返”压制帝天罗,占尽上风。

可当此音入耳,便是呆怔。

他与帝天罗魔识相接,等于是同遭这件异宝的“洗炼”。

帝天罗早有准备,他可没有!

就算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就算是长生与否的根本差别,可在这样的剑意之下,他和帝天罗都是蝼蚁之流,“差别”什么的,又什么意义?

剑意清音瞬间截断了他的情绪念头,扫平所有,刹那空白。

在“心魔炼返”的关键时候,如此做法,与寻死无异。

顷刻间,包围着魔种的心神幽狱崩溃,魔种失了限制,立时生根发芽,就像是一株魔藤,在急剧成长的同时,毫无节制地抽取了其扎根土壤的所有养份。

所有的神意力量、情绪念头、生机活力,都在这一刹那被抽了个干净。

如此威煞的天成之宝,不可能维持太长时间。

画卷收回,暗蚀界域崩溃。

等人们摆脱了剑意压迫,尝试着移回视线,呈现在所有人眼中的,便是东昌子整个人枯萎、化为飞灰的场景。

围观者都是哗然。

海面上,帝天罗重新成为人们视线的焦点,她甚至还在原地,背对海岸高崖,分毫未动。

余慈却知,动用那幅画卷的代价着实不小,此时她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但是,东昌子的被抽尽的生机灵气、神意力量,都去了哪里?

答案是:在帝天罗身上。

天魔体系中,最直接的提升境界的方式,就是他化魔染。

胜者全胜,败者全败,他化魔识之妙,尽在于此。

为何魔门修士进境往往远超同侪?也是由此而来。

东昌子的死,成全了帝天罗。

六欲天魔级别的根基法力,尽都移转到帝天罗身上,带着她一路冲关,转眼便触及了那层横亘在“超拔”与“凡俗”之间的厚重关隘。

刹那间,劫云倾覆,仿佛数千里的厚重云层一发地压下来,与海面相接。

在其中,帝天罗的气机非但没有见机收敛,反而持续高拔飞扬,与天地伟力接触、交缠。

围观者又是骚动,帝天罗竟是要在此时此地,破关渡劫!

人影纷纷飞离,但凡是长生中人,当真有多么远,跑多么远,免得遭遇池鱼之殃。

余慈和宝蕴却没有动。

宝蕴还问:“要不要使坏……绝色呢!”

这是她第三次强调,显然帝天罗给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天可见怜,余慈今天还没见到帝天罗的模样呢。

他心里突又一动:以魔心拟天心,说起来,和宝蕴十分契合啊……

此时正是天劫临头,如果宝蕴身化姹女阴魔,寄神夺舍,都不用余慈出手,便是个顺理成章的局面,要省不知多少力气。

既然动了念头,自有与之相配套的许多法理依据,层叠而生,将单纯的念头,转化为渐渐清晰的思路。

眼看思路成形,余慈却是一怔,神思突然偏移,被天地间的某种现象所吸引。

劫数激发之时,天地法则体系的结构状态,不可避免有了变化。

到了余慈这种境界,很多时候,形状就是本质。

余慈早就知道,拦海山周边,是一片“低洼地”,赵相山也曾说过,这是域内域外法则体系冲突的结果。

但这种认知,失之简略。

直到帝天罗强渡劫关,引爆了周边天域的法则乱相,更细节的东西,才进一步呈现出来。

此时此刻,余慈意识舒展,便循着法则的动荡,轻飘飘穿透了真界法则体系,直抵外域,对那边的法则结构,也有了较为真切的感应。

这也算是突破了某种局限——不是能力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余慈的心神顺势而行,不再拘于域内、域外,他跳了出去,从更高的层次“俯览”全局。

这是真实之域的层次,对余慈来说,并不稀罕。

问题在于,他仅单纯地以“认知”的方式,攀登上来,概览真界天地法则体系全貌。

上回的登临和观测,则是借大日法相施展虚空挪移神通,施加了强烈的动荡和刺激。

一动一静,认知的层次和精细程度,就是天差地别。

余慈早知道,包裹着真界的天地法则体系,不是一个“平滑”的理想形状,而是多处扭曲、凹凸不平的。

但在相对静止的状态下进行观察,还是头一回。

这能让他能更客观地了解常规情况下,真界的真实面貌。

把天地法则体系用“凹凸”来形容,其实不太恰当,这只是一个相对形象的比喻。

若将其视做一种“趋向”,还更准确点儿。

所谓的“凹”,就是存在某种引力,使别处的法则结构向那边倾斜、聚拢;

相应的,所谓的“凸”,则是存在某种斥力,将原本存在的法则都排斥出去。

其形成的原因、法则运化的法理,都不尽相同。

真界之中,这种凹凸扭曲的位置,比较明显的就有十多处。

最醒目的还不是拦海山,而是在真界中部,也就是天裂谷、万鬼地窟一线。

如果用“凹凸”来表示,那里就像是一座高耸的山脉,与拦海山相映成趣。

看到这种“地形图”,余慈陡然间就明白了。

怪不得呢,这些年在拦海山附近发现的缘觉法界碎片,数量、密度都超出正常水平。

要知道,缘觉法界的层次摆在那里,其碎片是真正能够嵌入法则体系中的奇物。

当年陆沉一拳将其粉碎,那些碎片留在北荒地底的还好,但凡是反冲上地面的,被黑暴一卷,散入天地,有相当一部分,肯定是顺着天地元气的流向,如水之就下,自然而然,流淌到这处“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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