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前世今生 灵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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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

花娘子低呼出声,自家神主的说法,着实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大黑天佛母菩萨倒是坦然:“我先天不足,转世重修已是必然。若能借机献祭成功,便可以了断大半因果,此后的修行就是一片坦途。其中的凶险之处,倒又不算什么了。”

花娘子身为司祭,在黑天教也算地位超然,对大黑天佛母菩萨与罗刹鬼王的关系,要比外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她看来,大黑天佛母菩萨的选择,可谓深有自知之明。

教里教外一些人也有传言,自家神主能到现在这个程度,相当一部分是被罗刹鬼王拉拔起来,虽然同样是神主、地仙的境界水准,可相较于惊才绝艳,又有数十劫积累的罗刹鬼王而言,大黑天佛母菩萨还有相当的差距,在这个基础上,踏踏实实修行,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如果花娘子理解得没错,三界天通后的新世界,就是罗刹鬼王提供给大黑天佛母菩萨的最好条件。

至少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终究是理论,现实的障碍绝不容忽视。

花娘子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问道:“菩萨以一身祭三法,这……”

大黑天佛母菩萨还是那样回应:“行此非常之事,不冒些风险怎么能成?无庸讳言,确实有些麻烦。当年,我本是想借陆素华独特的分神天赋,以及陆沉、黄泉夫人的血脉精华,夺舍修行,以为中转,增厚根基,为今日做准备,不想意外损折……”

主持当年之事的花娘子闻言,当即跪伏在地:“弟子有罪。”

大黑天佛母菩萨低低一笑:“此事多数还是天意。但凡我教之事,只要碰上那位天君,似乎总要出些岔子。便如今日,也是如此。

“真界、水世界、太霄神庭三方虚空交错,太霄神庭被他镇着,难以攻破;巫神灵性不知为何,受了好大刺激,有些不稳;真界体系更受他牵引,大举入侵。局势动荡之下,若还要按计划强行融合,所耗的心力,远超出预想的极限……应该说,也已经超出了我现在的极限。”

如此毫无遮掩的描述,让花娘子都不知该怎么回应,也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这回,大黑天佛母菩萨就不像前面那样“通达人情”,花娘子不说话,她也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为眼前的事态苦思,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越是这般下去,花娘子越觉得心神不定,慎思一番,终于还是开口道:

“弟子冒昧,敢问菩萨,若三方虚空融合不得,难道不能舍弃……弟子是说,若按照菩萨与罗刹大人的计划,最终目的,是搭建起一个立足于真界,可以承载‘三界天通’之新世界体系的基础,便如夯土建基。只是若细究起来,好像太霄神庭此处,不是太有必要?”

“说得好!”

大黑天佛母菩萨悠悠一笑,又夸奖道:“不愧是教中智者,眼光、判断都是敏锐迅捷。不错,现在看来,相较于巫神所在水世界、必不可少的真界,太霄神庭不过是个鸡肋,不说别的,便是幽灿这等人,都是说舍便舍。

“只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在幽灿舍弃、暴露之前,谁能想到会是这种局面?若能一举并吞三方虚空,且包括了这玄门根本体系之一,后续计划中,天下玄门,起码也要有三四成立场动摇。这个好处,我与罗刹道友都是舍不得的。”

花娘子渐渐入了状态:“可现在……”

“现在确实不同,可惜啊,我却没有你这般机敏判断,鸡肋已经入喉,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如之奈何?”

“……”

花娘子又不好回应了。今日大黑天佛母菩萨的态度,实在不是神主对信众的那种味道,非常之态,定有非常之事。

说到这里,花娘子已经有了预感,大概到了要摊开的时候了。

她能感觉到,自家神主的视线,落在她背脊上,意味深长。

“我倒还有一法,需借重到你,这才召你到此。”

花娘子暗吸口气,但她身为司祭,正是对大黑天佛母菩萨最虔诚的人之一,真正到了考验她的时候,心神反而迅速安定下来,直起腰身,直视自家神主:

“弟子可助菩萨一臂之力吗?”

大黑天佛母菩萨见她通透明澈的眼睛,微微点头,柔声道:

“罗刹道友早前就曾说起过,我灵昧天生缺陷,灵性浑杂,在解析推衍之术上,实有极大局限。为此,我曾专门设局,想通过一人,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将她引来碧落天阙,意图吞噬,虽未竟全功,却也斩下她一具分神,若能炼化,可以极大弥补,只是临到头来,忽然有绝大恐怖,生出心间,故又放弃。

“至此仍不甘心,就将那具分神重新洗炼,使其转生,就近置于北荒,以红尘磨之,以测虚实……如今已有一千二百余年了。”

花娘子越听越不对劲,刚刚才静下的心神,又是悸动。

大黑天佛母菩萨微笑不改:“你起来……且看池中。”

在自家神主的指令下,花娘子本能依言而行,缓缓起身,又往莲花池中看去。

池中水波之下,此时已经不是龙变梵度天的影像,而是在另一处宫阙之前,其景缥缈恢宏,不类凡世。她一眼就注意到,有位女修,在宫阙前方九间十柱的牌坊前略微逗留,忽有明光大放,女修便踏着光芒,步入此间。

此人黄泉夫人?此地,碧落天阙?

花娘子不止从一个渠道看到过黄泉夫人的留影,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见之悸动,仿佛灵魂都要陷进去一般。

这时只要用联想的方式,就能猜到,其所迈入的宫阙,便是大黑天佛母菩萨口中的碧落天阙无疑。

“菩萨!”

不可抑制的迷离乃至于恐惧之下,花娘子的呼声显得特别低弱。肩上微沉,却是大黑天佛母菩萨伸手按在她肩头,这个有违神主威严的动作,此时给花娘子带来的不是安定,而是更不真实的恍惚。

“看下去!”

大黑天佛母菩萨的指令明确而坚定。

所以,花娘子看着黄泉夫人漫步在宫殿回廊之中,心神一点点沉下去,视角也不知不觉间越贴越越近,直到有一刻,突然前路上现出一个人影,僧侣打扮,面色微黑,神情一贯的肃穆庄严。

这一位,她熟的。

“师尊……”

“佛法无边,不渡无缘之人。”

随着这一句狮子吼,花娘子呻吟出声,视角骤然再往前趋近。

再近就真的到了……

一念未绝,她的视角已经撞进了黄泉夫人体内,随即天旋地转。

她就像是遭遇了一场梦魇,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却发现这个梦的牢笼根本解脱不开。

此时此刻,她本人的视角和黄泉夫人的视角,完全地重合了。

巨大的信息流狂涌进来,纵然是条理分明,那数量却是可畏可怖,她平日自诩多智,却从未想过,要在瞬息之间,处理如此巨量的信息。

偏偏这一刻,她还做成了!

这是来自于她某种不自觉的本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极限,便如呼吸般自然。

而接下来,黄泉夫人已经出手,应对的就是她的掌教师尊。

某种意义上,出手的就等于是她本人!

惊人的同步——包括驱动此刻黄泉夫人形神的本能意识,还有对于“敌方”的各种判断和反应。花娘子已经不知道,她是受这份不知何来的记忆影像驱使,还是她真的在里面有所发挥。

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时:

通过那种惊人的计算模式,黄泉夫人的每一种反应,都是最优的选择,不可能再有别的;而运用同样方式的花娘子,也就自然而然只有这一种模式。

是计算,还是本能?

这一刻,花娘子更混淆了其中的差别。

但不管怎样,当年的黄泉夫人,与掌教的修为,差距都是极大,再正确的反应,都无法弥补。

不多时,便遭重创,眼看要被擒拿……视角分离!

剧痛传导过来,花娘子瞬间被闷在那儿,只茫然看着,黄泉夫人飞遁不见,而掌教师尊的袖口在眼前急剧放大,黑洞洞的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她被吸了进去,心神一阵恍惚,却又明白了很多事情。

按照大黑天佛母菩萨的说法,“现在”她就是黄泉夫人在危机关头,切割下来的分神。

等这个念头明确之时,已经换了情境。

这里是一处秘室模样的地方,在她面前有三个虚无的影子,似乎各有形貌,却又起伏不定,随时都变化轮廓。三个影子都开启了眼眸,里面均是一片混沌,分不清差异。

花娘子却是很熟悉,因为这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萨的“过去”态,是在经义中明明白白写着的。

同时被三对眸子照住,花娘子意识都发了僵,浑不知时光流逝。

直到三个影子,生出变化,彼此交融、多角突峰,扭曲化形……

再然后,大黑天佛母菩萨从中步出。

花娘子终于可以确认,她看到了教中最隐秘的一段事情:

大黑天佛母菩萨竟然是观照了黄泉夫人的分神之后,从“过去”三相之身,合而为一,成就如今道业。

那么……原来如此。

大黑天佛母菩萨就在她“身边”,不过池内池外,都是如此。相隔千载的场景,越来越有融合在一起的趋势。

花娘子心神激荡,本能在抗拒。但她从来都是理智派,思考得出的答案,才是她一直遵循和认同的。

所以,在事实面前,她的所谓“本能”,便如一阵轻烟消散。

随着心防壁垒的攻破,更多的场景流转出来。

她看到,当年的大黑天佛母菩萨,在漫长的思考之后,没有再进一步的行为,而是将“她”,或曰黄泉夫人的分神禁锢。

又过了一段时间,将分神投入碧落天阙的莲花池中,寄生一株红莲之内——那池子看来依稀眼熟,和她身前这个好生相像,或许就是从碧落天阙移来?

从那一刻起,她过了一段昏昧无知的日子,然而又过十数年,日夜受大黑天佛母菩萨与掌教师尊讨论经义的熏陶,她灵智复起,本能修炼有成,得以拜入掌教师尊座下,敬奉大黑天佛母菩萨为神主,精修《未来星宿劫经》。

而这,已经是她“今生”的记忆了。

花娘子心神轰然动荡,也从这一刻起,“她”与“黄泉夫人分神”的壁垒被一举打破,前后记忆贯通,再没有丝毫窒碍可言。

严格意义上讲,她本人的记忆发端于黄泉夫人切割分神的那一瞬间,可既曰分神,又怎么可能没有黄泉夫人的烙印?

花娘子?黄泉夫人?

黄泉夫人?花娘子?

两个身份颠来倒去,却因为是情绪上的动荡,转眼就被习惯上的理性思维所镇压:

如果用理性的思维来解析,她所遭遇的这个路数,其实与大黑天佛母菩萨对待妙相腹中巫胎的方式是一样的,都是在潜移默化之中,移质换性。目的则是洗掉黄泉夫人分神中,不可控的因素,使之完全融入大黑天佛母菩萨的体系。

为了什么……就为了今日!

花娘子站在池边,出奇安静。

莲花池里的场景,又换成了赤红云气奔流的龙变梵度天。

大黑天佛母菩萨的奇异嗓音又起:“如今洗玉湖底,三方虚空的大势已成,那位天君的势头也是见涨,超出了我的极限。我灵昧之上的缺陷还未消除,却必须在转世之前,形成基础,否则便是转世成功,也要从胎里带出毛病来。

“灵昧之事,短时间内别无他法,只能用你……或曰黄泉夫人的灵性来弥补。善哉,你便去吧!”

一直按在肩上的手掌略一发力,静立池边的花娘子,就像片落叶,无声入水,一路下沉,沉到后来,已不见形影,只有一道灵光,穿入到龙变梵度天的层层云气之中。

菩提树下,静坐的白莲本是在默默颂经,当灵光飞入的刹那,她心里生出感应,随即便听到身后那青青菩提的沙沙之声。

这一株菩提树,在大黑天佛母菩萨从北荒迁至六蛮山时,便已种下,数劫以来,一直在讲经道场之内,由一株幼苗,成长为枝叶扶疏,浓荫覆地的巨木。

佛门视草木之属为“无情众生”,言其无有情识、不知八苦、不具喜怒,故而也不入轮回,不可渡化。

然而既然为“众生”,便具生机,亦有气脉,具备了滋养灵性的基本条件,东方修行界,草木成精者,也颇有一些。对于大黑天佛母菩萨来讲,这样一具渐具灵性的巨木,培养成精怪,消耗的时间太多,这样灵性将生未生,倒是正好。

就白莲所知,这株菩提树,其实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萨验证自家修行正谬,以及推衍体系存废的记录本,其根干枝叶,但凡存活至今的,无不是内蕴着黑天教修行体系的玄奥,也等于是大黑天佛母菩萨花费三劫时间,祭炼出的一件独门法宝。

此次白莲东来,借大黑天佛母菩萨的神通法力,将菩提树移植到此,就是为了在梳理复杂扭曲的体系之时,有一个参照的模板。

更重要的,这也是大黑天佛母菩萨转生之时,暂时寄存、保护魂魄灵机的关键枢纽,同时这里也储存了她多达七成的修为;此外有两成已经注入妙相体内,还有一成,刚刚随飞射而来的灵光,投入到菩提树中去。

花娘子所化的那一道灵光,进入菩提树冠之后,明面上再无动静。

不过昏沉沉平躺在树下的妙相,身躯却是微微一颤,那是菩提树的根系刺入她背脊后的形骸反应。

此时此刻,妙相与菩提树的生机已经连成一片。

也就等于是在大黑天佛母菩萨和妙相腹中巫胎之间,架起了稳定的交流渠道。

至此,大黑天佛母菩萨夺胎转生之前,自己能够完成的一切前置条件都已经具备。如果一切顺利,大黑天佛母菩萨最终得以转生,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妙相、菩提树内的生机灵气席卷一空,用最快的速度渡过转生后的虚弱期。

身为器灵的白莲,对于与她有些相似的“同类”,总有一些特殊的感触。

花娘子还在莲花池昏昧听经的时候,白莲曾经照应过;至于菩提树,更是她一手栽种,早先黑天教未成气候时,教中人口稀少,浇水施肥、导引灵脉,都是她来做。

而如今,这些似乎都要散尽了……

可话又说回来,要形容如今事态的发展,可绝不包括“顺利”这个字眼儿。

这不只是三方虚空的大势转变问题。

白莲一直守在妙相身边,清楚地知道,妙相的状态变得很糟糕。

巫神灵性的异动,已经反馈到巫门修士身上。此时的妙相,虽然早就叛门而出,而她如今身怀巫胎,大巫血脉重新显化,带来的却是“燃烧”式的折磨。

也许,这算是巫神对于盗取他灵性的惩罚。

“血脉燃烧”,损耗的就是生机元气,如果由此伤及巫胎,前功尽弃都有可能。

白莲没有解决或控制的办法,之前只能听天由命,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萨过来,又会如何做法?

通过心念,她和大黑天佛母菩萨交流了相关信息。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后者非常沉得住气,而且不是一般二般的那种。

大黑天佛母菩萨已经将后手处理干净,此时全身心投入到三方虚空的变局中来,能够投入的精力、实力相较之前,提升了至少两成。但她没有把这点儿实力急着添进去,而是一直在观察。

白莲觉得,她甚至在给予“巫神灵性”方便,绝不打扰其复苏的进程。

问题是,归根结底,巫神灵性不是真正具备了复苏的契机,它只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就像是一个活死人,戳对了地方还有可能动动手脚,但距离恢复意识,还有一段不可逾越的障碍。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变动”,消耗的只有幽煌和妙相的生命力,暴露出来的,却是受巫神灵水深度侵蚀的水世界法则体系的运行法理。

这部分法理,由太多的细枝末节拼接而成,毕竟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刺激,是局部的、非核心的,很难把握。

但大黑天佛母菩萨看得很用心,因为她看懂了。

这是非常奇妙的感觉。

细碎到让人烦躁的信息,在摄入进来的时候,自然而地会以一种特殊的编排方式,各入其位,直到拼接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显现出复杂琐碎的种种消息后面,那一条隐性的脉络。

这就是条理。

作为一位地仙级别的大能,大黑天佛母菩萨同样懂得几种解析的法门、神通,和罗刹鬼王合创出的“无歧妙解”推衍秘术,在真界也算得上是一流。

可由于灵昧上的先天缺陷,她善于发现、收集而不精于统筹、判断,往往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精力损失,并不能将“无歧妙解”发挥到极致,甚至于花娘子这般格外优秀的“信众”,在相关领域上都要超过她。

这种奇妙的编排方式,以及在其中显露出来的核心思路,正是罗刹鬼王一直对她讲解、示范,她却始终不能掌握的东西。

当然,编排不是万能的,信息上的先天缺陷也不容易解决——毕竟不是完整的东西。

但当思路明确之后,缺陷就是方向。

她由此知道,想进一步解析,需要了解哪些有关信息,以添补空白;

为此可能需要再增加哪方面的刺激;要做得恰到好处,又该如何出手……

这就是黄泉夫人的思维方式?

大黑天佛母菩萨对这种看似简单而又奇妙绝伦的“经历”,都有些沉迷了。

她发现,这不完全是理性的推衍,每到了关键环节,总有一个“光芒”在闪烁,随即就能做出判断。当然,“判断”不可能全对,但当“暂定答案”出现后,她的思维就可以迅速加以验证,以明确正误方向。

以前,她就是在这里吃了亏。

推衍的思路没有错误,却只能是笨拙地列出所有的可能性,然后一一核对,缺乏了这样一种迅捷、直观、大胆而又精准的灵性光辉。

所以此刻,大黑天佛母菩萨只是在观察,做出了判断之后,更没有去进一步施为的意思。

因为她已经确认,沿着这条思路走下去,其模式和方向本身就是错误的。

就算把水世界法则体系啃透了,三方虚空的现状摆在那里,剧烈的扭曲变异将使之毫无意义,同样的情形也包括真界和太霄神庭。

三方虚空的情境下,任何单一体系的研究、解析都将是无用功。

相比之下,大胆接入真界天地法则体系的渊虚天君,倒是可能已经走在了她的前面。

摆在大黑天佛母菩萨眼前的有效路径已经不多了,现在她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追赶渊虚天君的步伐。

但问题是,渊虚天君如此敏锐的思路似乎有所依据、有所仗恃,客观上还有三清天、大罗天这样完全封闭的核心区,目前已经有逐步控制的趋势。

三方虚空中所谓的太霄神庭,其实只是破损的四方八天,相较于核心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这样,余慈等于是埋伏了一支生力军,双方比拼交战,就算她一时占了上风,最后也可能被一举翻盘。

毕竟罗刹鬼王为了超脱,表示决不会再沾手与新体系、新世界相关的具体布置,以免沾染因果,她这边倒是缺少了一锤定音的后手。

将目前相关因素计算进去,她的胜算不超过四成。

第二个选择就是“等待”。

因为真界法则体系的引入,三方虚空的范围在扩张,按照她的估计,不久之后,将会有一个变化的节点——就是占据绝对上风的真界体系,完全覆盖目前太霄神庭四方八天范围、乃至淹没湖底妖国的那一刻。

那时,三方虚空的大势将会彻底改变,从水世界占据压倒性优势,变成真界体系主导一切。

作为上清体系的主控者,余慈现在可谓是天厌地弃,之前他用似乎是用了自家的自辟天地去“包容”太霄神庭,控制住了局面,也是引入真界体系的前置条件。

但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不能在此节点之前与真界体系重新达成妥协,这位始作俑者无疑就将成为众矢之的,天地法则意志的报复将从那一刻彻底倾泄下来。

相较于目前轰下来的劫雷,同样不在一个层面上。

仍是真人境界的渊虚天君,不可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反噬,那时她将不战而胜。

但是,这里面也有问题。

作为太霄神庭的核心区域,同样可以成为抵御天劫的堡垒。如果渊虚天君与其足够契合,完全有可能借力撑过去,直至与真界天地法则体系重新达成妥协。

毕竟上一次勘天定元,仍然是八景宫这等玄门领袖主导,虽然裁去了天地法则体系中,原属于上清宗、太霄神庭的许多优势所在,但只要玄门根本不失,达成妥协也相对容易。

那其实就相当于太霄神庭重新屹立在真界天地之中,不只是现在,后续的“三界天通”计划将也遭遇一个难以攻克的坚城。

以渊虚天君一直以来的奇迹表现来看,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来,最明确的思路就成形了:

不管是追赶还是等待,迟滞渊虚天君的脚步都势在必行!

同时必须绕开太霄神庭核心区这个堡垒,那么其做法也不过就是那几样。

大黑天佛母菩萨心有定论,便主动联系罗刹鬼王。

“罗刹道友,那些布置的后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的意念特质,已经发生变化,不再是三方合股共鸣,而是单纯的一道,如果此时她开口发声,情形也将大不相同。

罗刹鬼王倒是很快做出了回应:“哦,恭喜黑天你真正‘三际归一’……不过似乎比预计的早很多?”

“正因如此,才需要道友相助。”

“你之前不还说,我那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梳理起来也是很麻烦的。而且……啧!好剑!”

罗刹鬼王语气忽转,大黑天佛母菩萨倒是感应到,那边陡然激烈起来的局势。

未等相询,罗刹鬼王已是似笑似叹:“你想给那个小神棍添麻烦,有没有想过,他给别人添麻烦的本事,才是天下独步……要不然,你先来帮我?”

在与罗刹鬼王交流之时,大黑天佛母菩萨终于将感应移转过去,有罗刹鬼王的牵引,倒也不费力,只是意念方至,便被虚空中穿梭的锋锐之气扫到,寒意森森,偏又不可捉摸。

“哦?”

意念微凝,大黑天佛母菩萨不由得进行了一次小幅的跳变,才避免被剑意所伤。

然而,烛龙王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咆哮声起,暴躁的情绪之下,其一贯的自负根基,似乎都有所动摇。

此时,烛龙王天台下独步的“光阴秘术”已经展开,太虚法则在周边区域的异化,更是逾过了某个界限,以至于虚空结构都有碎裂之相,随时都可能将其所承载的某个片断“折”进去,碾为虚无。

大黑天佛母菩萨一直以来,对这门天赋神通都是有很高评价的,更在她和罗刹鬼王计划所重的“阴阳”之上。

当烛龙王全力运使这门神通之际,她也只有暂避其锋。

可是,正与烛龙王对战的叶缤没有避让,而是身剑合一,切入了极不稳定的虚空结构里。

大黑天佛母菩萨注意到,叶缤已经将她“半山蜃楼”的雾化剑意运用到了极致,整个人都化为了虚实莫测的一缕元气,时而隐没,时而殒灭,随即又从新的方位生发出来。

如此纯粹的剑意,几乎已经是随心所欲,也只有这样,才能视即将崩溃的区域虚空结构如无物,进出自如,也把烛龙王折磨得不轻。

大黑天佛母菩萨此时思维敏锐,一眼就看到这一场战事的关键:

叶缤自由来去的本事固然厉害,承载这份“自由”的载体,可是不得了。

“她换剑了?”

“人剑相宜,交相辉映,不,应该是‘气韵相合’。”

罗刹鬼王的意念倒是好生惊喜、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正应如此,可是不少年头,没看到太初无形剑了……”

她干脆地给这场战事下了断言:“没有足够的气魄,想仅凭借神通法力与纯化剑仙对战,就是取死之道。这条泥鳅憋在水塘里太久了,真以为凭借那点儿血脉,就是烛龙再世吗?”

大黑天佛母菩萨看目前的局面,也不免摇头。

罗刹鬼王说得刻薄,但也是一针见血。烛龙王修为境界都是毫无疑问的地仙水准,可是长年在洗玉湖底盘踞,一家独大,没有真正与强人交战,未免就有些经验不足,尤其是与叶缤在生死中磨练出来的气魄对上,更是相形见绌。

罗刹鬼王就对她讲:“这就是渊虚天君给添上的麻烦,诸阳也还罢了,总不能让烛龙王现在就死掉。要不然,七祭五柱提前发动?反正你现三际归一,应该能实现控制。”

这是开玩笑吧。

大黑天佛母菩萨也有些无奈:“罗刹道友……”

罗刹鬼王意念依旧轻松自然:“好吧,这种事情还是以你为主。不过渊虚天君送来的麻烦可不只这一处……幻荣哪,烛龙王也足够烦躁了,你就不必再算计她,我们一块儿去喝茶可好?顺顺聊聊,你是怎么被那个小神棍骗到手的?”

被一语道破行藏,隐身在侧的幻荣夫人也不做什么伪饰,其实在代余慈送剑之后,她的存在就不可能瞒过罗刹鬼王。

“幻荣见过黑天佛母。”

幻荣夫人先和大黑天佛母菩萨打了招呼,才回应罗刹鬼王的调侃:“罗刹大人不沾烟火气,妾身作为天君手下,却是要尽职任事。若要饮茶闲聊,不妨此事过后,由幻荣作东可好?”

“勇于任事……我就喜欢这样的属下。也罢,为了全你所愿,就给你找点事儿做吧。”

听罗刹鬼王这么一说,幻荣夫人再不多言,当下几度位移,做出戒备。

面对罗刹鬼王这样的大能,偶尔调侃几句还好,当真要拿出所谓的“气度”,就是故意寻死了。

不过,幻荣夫人注定是做了无用功,因为罗刹鬼王话是这么说,却很莫名其妙地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又倒回来和大黑天佛母菩萨聊天。

“看,黑天吾友,渊虚天君本人很讨厌,身边也有幻荣这样的爪牙,真要给我们招麻烦,还是很让人头痛的。”

大黑天佛母菩萨淡淡回应:“所以,要先把他处置掉。”

“你是这么想的……也对,你一直这么想。这样,相识三劫,大计将成,吾等即将鼎革天地,此时此刻,我倒想再给你一份建议,唔,便称之为忠告吧。”

不等大黑天佛母菩萨表态,她意念紧随:“还记得,我曾对你讲,‘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你答我曰:‘大处着眼,小处入手’,今日三际归一,仍为此念么?”

见事情又绕回去,大黑天佛母菩萨就保持沉默。

罗刹鬼王又问:“我等从水世界着手,所为何来?”

大黑天佛母菩萨必须要说了:“用以巫神。”

“巫神何用?”

“掌控真界。”

“真界凭一巫神,可得之乎?不可得也!”

罗刹鬼王干脆自问自答:“九劫沉眠,沧海桑田,便是巫神九变创世,眼下也已是面目全非,巫门法统困于一域,幽灿这等一宗之主,都有自立之心。巫门体系,难有意义。你我取之,不过就是为了省一把力,多几分成算而已,若因而自缚手足,未免不美。”

说这话的是罗刹鬼王吗?

大黑天佛母菩萨很是疑惑,以她现在的思维,能够分辨出来,罗刹鬼王所说的话,是很靠谱的。这样条理分明,就事论事、极其理性的态度,换一个人说来,会非常有说服力。可是,对反复无常惯了的罗刹鬼王来讲,这就是绝不正常的表现。

事有反常必为妖。

大黑天佛母菩萨从未如现在这般理智,她还是想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所以她干脆直接相询:

“你究竟想说什么?”

罗刹鬼王倒是拿出了很惊讶的语气:“我以为我说得够明确了。你看啊,渊虚天君现在,当真是拿出了大气魄,将这个小水塘与真界联系在一起,打破内外壁垒,直接趋向体系终极。一旦成功,就是彻底站稳脚跟,对这样的气魄,我们要学那小泥鳅,被压到抬不起头来?”

大黑天佛母菩萨理解了,其实她也只是确认而已:

“你认为我应该与他正面角逐?”

她没有说“胜算”之类的话,因为罗刹鬼王考虑的,从来也不是什么胜算。稍顿,她又补充道:“你要再加入变数?”

对正“讨论”的两边来说,这一个“再”字用得实是可圈可点。

在罗刹鬼王与大黑天佛母菩萨形成的计划中,也是分节点、分步骤的。

对这处计划来讲,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前一阶段顺利圆满完成,然后进入下一个阶段,将前一阶段得到的成果和优势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正如大黑天佛母菩萨自己所说,她们的计划碰到余慈,仿佛注定就要出意外。

天裂谷、北荒还好,她们的重心从来不在那里,只不过是虚晃一枪,没有本质上的冲突。

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就是因为这连续的小冲突,使得余慈和她们结结实实地耗上了。而且其成长的速度,远远超出想象,相应的其坏事儿的能力也水涨船高。

可以说,从陆素华之事起,余慈连续给了她们以强劲的干扰、破坏。

陆素华、生死法则、所谓的后圣,一个接一个的环节出现瑕疵,使庞大的计划推进得跌跌撞撞。

若按照大黑天佛母菩萨的性子,必是举全教之力,不将余慈这个变数诛杀,誓不罢休,就是为此大幅延后计划也在所不惜。

也就是罗刹鬼王,总说是从大处着眼,更重视时机节点,主导着真界大势,按照既定计划前进,看似忽略细节,但总能够实现计划中的效果。

现在想想,果然还是大势最为重要,罗刹鬼王的战略非常正确,她正是用大势碾过了余慈等人造成的种种意外,完全证实了她的判断。对此,大黑天佛母菩萨是很佩服的,也因此一直愿意听从罗刹鬼王的“建议”。

可现在,事态变得不同了。

以前的环节还好,毕竟绝大部分都是外在的形势推进,也没有真正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可从当前的环节开始,几乎每一步都关涉到她的道基根本。

根基的重要性,无须多说,沉眠在水世界的巫神就是前车之鉴。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已经不足以形容其风险;而应该说是一步之差,便是成败分判。

此时再如罗刹鬼王所说的那般,全力推进,抢占大势潮头,一旦出了岔子,罗刹鬼王的大势还在继续,她未来漫长的时间里又该如何修补这时节留下的要命瑕疵?

至此,大黑天佛母菩萨已经明白,她与罗刹鬼王之间,出现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分歧。

罗刹鬼王要的是天地变革的大势,越激烈越好,越奔放越合她的意;

大黑天佛母菩萨则需要完美无瑕的根本道基,在关键时段就要稳下来。

这是激进和保守的差别,但说白了就是:

是继续保持大势推进的节奏,助罗刹鬼王破开束缚,跃入星空呢?

还是步步为营,确保她还要在真界打磨数十劫之久的未来修行呢?

说到底,就是以谁为主,以谁为先的问题。

为人,为己?

这个答案,根本没有不需要任何犹豫。

所以,这便是两人稳固的利益联系中,出现的致命裂痕。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黑天佛母菩萨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冷静地面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心理波动,甚至有闲去考虑罗刹鬼王为什么会在此时表态、会如此表态。

罗刹鬼王的心思太难猜,她仅从利益考虑,是否是她求稳的节奏,已经影响到了后续的大势?

瞬间将整个计划线索都重新梳理一遍,却没有发现特别激烈的冲突。

若强说有,按照她的做法,肯定是要先把余慈解决掉,把太霄神庭破坏掉,以余慈一贯的表现来看,这里面有太多的变数,可能会对大势的发展有所阻碍。

这让她有些好笑:

罗刹鬼王还说她没气魄,其本人对余慈,不也是这样?

当然,也可以这么说:罗刹鬼王更相信大势的碾压,任何个体的影响,在大势面前都是渺小的。

主控了时势节奏的罗刹鬼王确实有资格这么认为,可是,大黑天佛母菩萨想知道,她是否也同样被罗刹鬼王归入了“个体”之列?

“黑天吾友。”

罗刹鬼王的意念又至:“你力求完美的心思,我可以理解,然而,此时已不是巫神创世之时,世间英杰辈出,变数横生。便是灭掉了余慈,焉知不会有别的人跳出来?所以乘势而上,才是正理,只要你一直掌控大势,些许问题,总能够轻易抹平,便如我……”

还是这样看似正常,又分明反常的劝说,这次却并没有打断大黑天佛母菩萨的思绪,以她如今的心智,轻而易举地便能分神兼顾。

从罗刹鬼王的话中来看,两人的思路,其实是很趋近的——这个思路,是指她们对彼此的了解。

大黑天佛母菩萨知道罗刹鬼王想要什么,罗刹鬼王同样知道大黑天佛母菩萨想保住什么。

只不过,大黑天佛母菩萨之前虽然也有感应,甚至还有一些后手和准备,但如此明晰的思路,却是今天才成立,也大大低估了罗刹鬼王对大势大局的超强控制欲。

也就是说,她想过会有冲突,却没想到冲突来得这么急、这么快!

罗刹鬼王却不知“明白”了多少年。

两边信息、准备完全是不对等的,如果罗刹鬼王真有相应的设计,让她陷入到所谓的“大势”中,她能够脱身吗?

答案非常明确: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执拗下去……

此时的大黑天佛母菩萨,正是理性主导一切,相关的情绪几乎掀不起波浪来。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她做出了回应:

“如果罗刹道友你确实认为,像渊虚天君那样,同步扩大‘战场’更符合大势的话,我可以考虑。‘三际归一’之后,我的推衍、控制之力,确实还没有到极限。可是,如今渊虚天君有太霄神庭压阵,我这边水世界都还在动荡不休,这不是修为境界上能解决的事。”

罗刹鬼王当即投桃报李:“给那个小神棍添乱也容易,我这里不是还有一具分身么?让他占便占得久了,正好收点儿利息。”

听到罗刹鬼王要动用那具分身,大黑天佛母菩萨倒是有些意外:

“那种机缘巧合的事情,可是来不了第二遍,你不是要用她取得那人的本源之力么?如今……”

罗刹鬼王低笑一声,不予作答。

大黑天佛母菩萨也不再问,她心里透亮,从这一刻起,她和罗刹鬼王长达三劫时间的情谊、合作,开始崩塌、破灭。

来得突然,也是必然。

便在两人交流之时,她已经暗中分出一缕心念,启动了已准备多年的后手。只是,当时琢磨的那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管最后是否能实现,都注定了她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登上“人神共主”至尊高位。

难道真的一点儿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

在她决定来找罗刹鬼王帮忙的时候,她绝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只是这份怅然和失落,很快就在理性统驭的层涌归流的巨量信息中,被淹没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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