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心炼之锁 灵昧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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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不成啊。”

星辰斜贯天际,绕行一周,又飞回到心内虚空,穿透数层天域,回到余慈手中,悬浮在手心之上,一应明光都是消去,还原成金属珠子的本相,嗡嗡旋转。缭绕在周边虚空的梵呗之声,也徐徐消散。

此时,余慈正漫步在太霄神庭核心区域的“星空”中,倒是没有什么失望之感,这不过就是一次实验。

验证了一个很微妙玄通的问题。

答案早已确定,如今不过是附带着测了一下周边“形势”而已。

外面发生的一切,其实余慈也有所感,但暂时不予关注。

因为解决不了关键的“枷锁”,就是冲出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枷锁”,就是修为境界的极限。

一切的一切,都是实力问题。

之前,“杨祖”以接引的身份,给他指了两条路,都是上清宗败亡前后,宗门长辈依据太霄神庭的根基和威能,为后继者准备好的复兴手段,最大限度地给予后世弟子方便。

余慈身怀“万古云霄”无上神通,更是继承这一切的最佳人选。

虽然上清前辈们,也没有料到,余慈进入太霄神庭的时间节点,正好是真界开天辟地以来,前所未有的天地鼎革阶段,以至于预设的继承、消化过程,相对来说会比较漫长。可余慈还是有一定的信心,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如果,没有咒誓限制的话……

与十方慈光佛的宏愿相对应的咒誓,死死地将余慈的修为锁死在真人境界。

相对于他的年龄,如此修为已经堪称奇迹。

可这份修为,若与当前的局势联系起来,无异于象足下的蚂蚁,难有承载之力。

所以,一切问题的关键在于“实力”,解放实力的关键则在于“咒誓”,而破解“咒誓”的关键……

他的头绪还不怎么分明。

十方慈光佛立下的咒誓为:

我功成时,恒沙回炉,心火炼珠,六道现世。若不尔者,不能断惑。

里面包含有三条要求,即恒沙回炉、心火炼珠、六道现世。

讽刺的是,之前余慈只在前两条上用劲儿,进度反而是最缓慢的。

倒是最后一条,颇些阴差阳错的荒唐意味儿。

如今,把控着六道轮回真意的大黑天佛母菩萨现世,十方魔灵出手,相应神通,已经在真实之域上显化,他也有一道感应,远去西极,如今已经越过了天裂谷,可以说是万事俱备。

只差恒沙回炉……惟有这一条,艰难啊!

尤其是“三界天通”,像拦海山这般法则体系结构的“低洼地带”受到冲击,若真有缘觉法界碎片,说不定都要飞到域外去,想想都是绝望。

所以,走这条路子,几乎注定是不可能了。

余慈必须换个思路。

要换思路,就要把里面的内核搞清楚。

前段时间在洗玉湖,余慈曾与辛乙探讨过这个问题。

按照辛乙的看法,十方慈光佛咒誓,涉及人之三法与天人三法六道枷锁,余慈已经突破了生死之限,算是破解了一条,但还有五道,固锁不变,最好是利用勘天定元的机会,直接改易天地法则体系,撑开一片空间。

这可谓是釜底抽薪的手段了。

可现在想想,辛乙的眼力虽是精到,却因为不知前因后果,做出的判断有些相当然了,当然也不排除当时他的“说客”身份,带来的“夸大其辞”效果。

此刻余慈沉下心来,不只是从“天人九法”,甚至还从佛门体系的角度去考虑,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杨祖”。

这位虽然已经是不再是开派祖师,而只是一场幻梦所化的“接引”,但见识广博,一些概念性的东西,包括玄门、佛门最高层次的奥妙,简真是信手拈来,无所不知,以至于余慈都怀疑,是不是上清宗存在太霄神庭内部的经文典籍,都已经被这位给消化了。

之前的一段时间,余慈就是这么潜心琢磨。

现在,已经略有所得。

十方慈光佛的宏誓大愿,作用于他身上,隐性的自然就是困锁住他修为境界的“枷锁”,而在明处的,就是平等珠和心炼法火。

二者一为“平等”,一为“差异”,其实就是展现万劫不易的真性与千变万化的名相之间的相互作用。

按照余慈现在的理解,粗略来讲,所谓“真性”,用天人九法的理论对照,就是灵昧。

至于“名相”,则是世间万物的结构形态,类于造化法则。

然而这不完全是客观的存在,而是耳之所闻,目之所见,心之所感,亦是经灵昧作用,与真幻相关,甚至与动静、阴阳、道德都有关系。

看起来非常复杂,其实细究来,倒也简单。

因为像是东方修行界区分天、人、天人这样的分类,在佛门是没有的。

佛门体系中,一应根本之法,莫不由心而发,也就是万事万物的法则,都要从“心”中走一遭,讲求的是入得、出得,出入之间,就形成以“灵昧真性”为中心的复杂理论结构。

辛乙认为“枷锁”是在人之三法与天人三法上,正凸显了佛门体系的这门特性。

从这上面看,十方慈光佛的加持也好、禁锢也罢,最终落脚点,肯定、也必然是在“灵昧”之上。

如果余慈是剑仙,倒好办了,心剑一发,斩枷落锁,量十方慈光佛也拿捏不住。

可惜,承了这宏愿,余慈想把剑意纯化到那种境界,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至于请人帮忙,就算曲无劫复生,面对他变幻万千,与灵昧浑化一处所谓“枷锁”,最大的可能还是连人带锁一块儿斩了。

这就是“心锁”,深藏灵昧之中,外力难入,除非……

除非“述之于理,显之以象”——说明白点儿,就是要把隐性的束缚显化出来,并进一步稳定住,形成可以感知、描述、触碰的“外象”,才有那么一点儿可能。

是的,这就是余慈现阶段的打算。

若是其他修士,面对浑茫不明的所谓“心锁”,九成九都不知该如何入手。

就是那些专注于心神修为的大能,就算心知肚明,想要述之以法理,显之以外象,岂不闻“言不及义”?

错非是“真文道韵”级别的无上神通,谁能将其描化出来?

可是,对余慈来讲,最精于物象、心象之辨的心内虚空,就是专门做这种事的。

如果还不行,“真文道韵”的无上神通,不正是蕴含在“万古云霄”之中么?

借一下总可以吧。

简单想来,余慈确实有这个条件,可真正施行,就要弄明白“心锁”的法理根本,这又谈何容易?

余慈心念微动,平等珠回归到平常温养的位置,他随即心神沉淀,观想目标。

那是一截微屈的指骨,乃是从十方慈光佛法身上取下,可曰“佛指熔炉”,心炼法火便存于其中,平等珠则在里面翻滚,蓄积力量。

余慈一直在琢磨其中的法理依据。

他以前祭出平等珠,不管对方是法器、法宝,都能在瞬间夺了控制权过来,且有机会激发出最完整的力量,反制对手。

如今想来,其实就是置换了灵昧根本,灵昧一失,对方多年的祭炼也就全然无效。

按照余慈的推衍,这其实就是缘觉法界的作用。

那缘觉法界,为西方佛国“十法界”的重要组成部分,按照当年影鬼所述,乃是佛门中人,为了“困锁”东方修行界地仙一流的人物而设计的笼子,能对一切“外道”形成压制,又以佛法洗炼,诱人归化。

余慈以前见识不到,如今想来,禁锢地仙,且不说是否真能做到,只要是做,就必然要在“灵昧”上做文章。

只不过缘觉法界被陆沉击碎,十方慈光佛为了最大限度利用仅有的一点儿资源,利用愿力做了限制,只针对法器、法宝,也就是修士祭炼之时,“移转”过去的那一道灵昧连线。

可是随着余慈收集到的碎片渐多,其威能其实是逐步上升的,当年余慈被困于东华虚空内的九真仙宫,急了眼的时候,甚至连东华虚空都砸过。

即便当时的东华虚空,统合于黄泉夫人的设计之下,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法宝,可那界限,显然不是多么分明。

余慈相信,如果真的继续恢复其威能,拿着去砸人,也是可以的。

唔……这事儿他也干过。

问题就来了,根据余慈的亲身经历,已经粉碎的缘觉法界碎片,其实是有重新恢复的功能的,十方慈光佛多加了心炼法火这一道“手续”,按照其记忆,是不想再看到缘觉法界为佛门所用,积累与各方修士的仇怨,故而将其重新洗炼,易形换质。

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有没有效果,姑且不论。

从中已能看清楚,促使缘觉法界“变化”的关键,是在心炼法火中。

对心炼法火,承愿的余慈,就是把手指放在火焰中,也不会受伤,运用起来,更是如臂使指,比还要每日补充能量的平等珠,可要强出太多。

这也进一步证明了,二者相比,心炼法火和余慈的联系,要比平等珠更密切。

根基来源于缘觉法界的平等珠,是历劫以来,佛门各位大能联手打造、祭炼、加持的至宝,非是一人之物,自具法理体系。

而心炼法火却是十方慈光佛亲身发愿而化。

如此看来,承愿的余慈,有此“远近”,理论上也说得通。

眼下,余慈就把重心放在心炼法火上。他其实是想仔细分析一番心炼法火的运行机理的,可是终究对佛门法理不熟悉,上去就碰触最高层级的理论,完全不得其门而入。

思来想去,还不如实地验证一番。

他便从自家心内虚空,摄来一些法器、杂物,用心内虚空煅烧,几次三番,却因为这些玩意儿材质一般,对心炼法火而言,完全构不成“挑战”,也没有任何效用。

余慈倒是有心拿比较“高端”的法器一试,只是他向来不重外物,仅有的几件上乘法器、法宝,都是万万损伤不得的。

无奈之下,正要与影鬼联系,让他送几件结实的器物来应急,一侧“杨祖”突然开口,并将手臂伸出来:

“若要试验,不妨烧这里。”

此刻的“杨祖”,言语神态,一如常人,主动的姿态,倒把余慈猛地一惊,几乎以为是一线真灵不昧,有所恢复。

但很快,他脸上就是微热。

其实,要真是杨祖复生,余慈说不定放了胆子就下手了,反正他也不认为,心炼法火烧上去,能对这样的大能产生什么伤损。

可如今这位接引,所有的言行,其实是他与太霄神庭两边共同的“梦境”所营造,也就是说,“杨祖”的主动,很可能有自己的潜意识作祟,这让他感觉有些尴尬。

可看“杨祖”沉静,或曰淡漠的眼神,余慈又是咬了咬牙:

矫情也没什么必要。若不能将十方慈光佛的咒誓破解掉,失去了复兴上清的大好时机,杨祖恐怕才真会失望。

“冒犯了。”

余慈向“杨祖”施了一礼,接下来极干脆地引导心炼法火,烧上了“杨祖”的袍袖。

作为开派祖师,其一身装束,自然也绝不是凡品,以“杨祖”的修为境界,几十劫的时光,真有心去做的话,怎么也能祭炼出三五件法宝出来。

心炼法火烧上去,果然和那些“杂物”不同。

袍袖之上,层层宝光,如水波潋滟,抵挡心炼法火的吞噬,只是缺少了控制之人,威力大减,最终还是被火苗引燃了一角,材质扭曲变异,感觉就更清晰了,只是还觉得差点儿什么。

此时,余慈的胆子倒是给火烟撑大了,又道声“冒犯”,不管理会衣物,火光跳跃,直接飞上了杨祖前臂。

“杨祖”手腕翻动,一簇火苗,在他手心燃起。

玄门正宗的炼形法门,成就的是最为上乘的真形法体,若非是严重魔染,自寻解脱,当真有不死不灭的威能,比什么法宝都要厉害。

心炼法火烧上去,烧得不是皮肉,而是一整套玄门体系。

对“实物”、对“体系”,心炼法火展现的威能自然不同。

这个时候,余慈思维倒是又换了个角度。

也许,他可以将心炼法火视为一件“法器”,且不是功能较为单一、仅有一定之规的天成秘宝,而是深具灵性,与主人心神互通的祭炼之器。

身具玄元根本气法,余慈对祭炼无疑也是水准之上,他深知,但凡是祭炼的法器,绝不可能有两个“核心”。为什么修士初到手一件法器,不管之前,被上一任主人祭炼了多么高的层次,都要重新着手,最多就是祭炼时间有所缩减。

这就是一个重洗“灵昧”留痕的过程。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心炼法火就应该是正常的,因为里面没有别的干扰。

为此,余慈心念一动,抓住机会,凭空摄来一颗之前留存作“引子”的缘觉法界碎片,投入到佛骨熔炉之中,比较两边的异同。

果然……当然不一样。

余慈就感应到,“杨祖”虽已是接引,道躯还是地仙大能的水准,只是没有了灵昧统驭,结构虽然精微玄妙到不可思议,却没有相应的变化,这些都通过心炼法火,映照到他心中。

可是,另一边烧炼缘觉法界碎片,补充增强平等珠的力量,具体如何运作,任余慈如何感应,最后都是毫无收获。

这分明是遮蔽了有关信息。

说起来,余慈也很久没有做这“恒沙回炉、心火炼珠”的事了。

以前做的时候,对天人九法没有明确的认知,相应的也就感觉不到“遮蔽”之事。

还有,心炼法火为余慈所操控,却不由余慈提供“燃料”,它的燃料是“佛骨熔炉”,更准确地讲,是“佛骨熔炉”中蕴藏的愿力。

现在看来,问题竟是从心炼法火再次延伸,指向了佛骨熔炉……也许就是终点。

对此,余慈思忖片刻,已经有了盘算。

他停止了实验,在太霄神庭中枢之地的星空中,漫步前行。

不再绕圈子,而是根据“杨祖”的指引,选定了一个方向,直趋星空深处。

行了约千步,体外寒意渐重,直透骨髓,耳畔则有铮铮之音,渐渐清晰,到最后,仿佛迈入了一个激烈厮杀的战场,金鼓之声,不绝于耳。

余慈不为所动,只看到前方,星力轨迹勾勒出一处宫殿的结构轮廓,和紫微帝御所在区域相近。

这正是另一处帝御镇守的关键之位。

勾陈帝御,统御群灵,执万神图,主人间兵革之事。

如果说紫微帝御搭建起了“太霄神庭”神明体系的主体结构,那么,能够最为高效利用这一结构体系,展现其无上威能的,则非勾陈帝御莫属。

上清宗鼎盛之时,勾陈帝御麾下,神将道兵不可胜数,与域外天魔交战,往往是排布军阵,杀气冲霄,所向披靡。

此时余慈所感,不过是勾陈帝御之位,自然流转的威煞而已。

当然,闭锁千载,依然有如此威能,实是在此位上,有上清前辈地仙遗蜕镇压之故。

据“杨祖”描述,这一位前辈地仙,闻上清遭遇魔劫,早早回返救援,却被参罗利与多位末法主联手设伏所害。

而后至的清净散人,为保全其遗骸不为天魔所据,也为了给太霄神庭留一线生机,将他与另一位殒身的地仙,分别投入勾陈、后土之位,保证了太霄神庭的运转。

余慈缓步走入星殿,仰头上看,分明有一人影,道士打扮,高踞中央主位之上,默默而坐。细看时,却发现,那道人虽仪态威严,却是浑敦无面目,头脸上眼耳鼻口俱无,令人望之生寒。

余慈却不起他心,因为他知道,这是上清前辈遗骸镇压此地日久,一切个人特质,包括本源之力,都被恢宏的上清体系所化。

其实,从中倒是可以窥得本源之力的衍化奥秘。

只不过余慈暂时没这个心思,他在殿中,向上位端正一礼,随即举起佛骨熔炉,轻声道:

“有劳帝君。”

话落,大殿之中寒意骤起,将佛骨熔炉牢牢锁定,余慈松开手,佛骨熔炉也凭空悬浮,没有落地。

在余慈看来,此时此刻,亿万条细密气机,正围绕着佛骨熔炉旋转,试图寻找弱点,层层渗透,暂时而言没有进展,但余慈并不担心,而是盘膝坐下来,静静等待。

事情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如今就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随他神思缈然,亿万里开外,飞越层层云气,越过难见边际的天裂谷,也跨过了落日谷的范围,在西方成千上万国度中,临近所谓“东极”的一处边陲小国,其实就是一座城池,受一些经常在天裂谷讨生活的修士影响,世俗的气氛很浓,不过仍然时可见到托钵而行的苦行僧,与东方修行界,风俗颇有不同。

小国居民这几日不是太安稳,天裂谷那边,经常有地震发生,有时还传出惊人的野兽吼啸,如果从天裂谷算起,怕不传出了数万里?

国中也有传闻,似乎护国寺的僧侣,希望能暂时迁移民众,往西避险,只是一时还未成行。

便在人心不稳之时,这一日清晨,城中却有居民发现,在城中街道边缘,一个应该刚刚到这儿来没多久的年轻和尚,无声无息圆寂了。

遗骸端坐街市一侧,自然跌坐,仪态如生,尤其是体外光泽如玉,不类凡俗,显然修持不浅。

路过的苦行僧都是行礼致意,但也有人皱起眉头,觉得有些古怪。

便在人们关注之时,那遗骸被升起的阳光一照,竟是变得有些透明,还有些烟气散溢。

周围微微骚动,便有苦行僧上前察探,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护国寺的僧侣已经赶到,行了场法事,将已经半透明的遗骸搬走。

也是这一日,很多居民都看到了,护国寺中,有一道清光冲起,飞入云端。

向来默默修行,少有神通显化的寺中僧侣,梵呗之声同样上冲云霄,一层层传播开去,一国皆闻。

更重要是蕴藏其中的信息,以特殊渠道传递,不多时就洒遍了佛国各灵山乐土。

片刻之后,极西琉璃净土中央灵山之上,以及周边环绕坐落的三千寺院之中,百万比丘、比丘尼,更有金身罗汉、菩萨大士、诸天佛祖同声禅唱,响遏行云,西方世界一时震动。

洗玉湖中,特别布置的一处小岛上,预先铺设的阵禁次第发动,将千里万里、甚至百万、千万里外的信息,传送到此地,汇聚起来。

岛上唯一一处庭院正厅之中,排列着二十七席坐榻,代表了三天九地十五人宗二十七个核心宗派。本来都是空空如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正有一个接一个的人影显现,当然,这些都只是通过特殊阵禁传输过来的投影。

洗玉盟最高层级的议事,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召开。

这样的会议,洗玉盟各核心宗门,理论上都有一次机会,但由于议事规则限制,一年开两次已经算多的了。与会者,必须是宗门首脑,如果首脑闭关,则必须是镇宗地仙或第一顺位的主事者。

由于覆盖的距离太广,各方投影想要完全同步是根本不可能的。

事实上,从第一个人进场,到最后一人投影显现,就花了足足半个时辰,而在具体议事之事,只能不计代价地利用虚空法门等特殊手段,减少各方反应时间的差额,将其控制在一息之内,也使得会议节奏显得分外冗长。

厅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默,很少有人寒暄,只有阵禁气机流转的嗡嗡低音流淌,提醒在座的各位,这里每句话的成本,都可以抵一件祭炼六七重天的法器。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第一个投影在此的,从头到尾静静等待的,是已经有百多年没有正式现于人前的飞魂城主幽灿,也是本次议题的一个焦点。

虽然已经有所耳闻,可幽灿明确而坚定的态度,还是让很多人都吃不准轻重。

尤其是百叠门、五绝馆这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幽灿的存在,才与飞魂城结盟的宗门,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态度。

就是千山教,别看现在的掌教是夏夫人的族叔,碰到幽灿,其投影过来的脸色,虽是一直不好看,却还真不敢拿大。

这就是幽灿的积威所至。

不过大伙儿都明白,此次会上,态度最积极的肯定还是碧水府尊。

宗门三大支柱之一的左辅死在洗玉湖底,他和余慈的矛盾已经是没有化解的可能,便在这次会谈开始之前,很多人都知道,碧水府尊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游说部分“有意向”的宗门,希望能在会上支持他的意见,达到对太霄神庭实现占有的目标。

所以,碧水府尊来得也是极早,会前有限的几次“对话寒暄”,倒有大半,是与他有关。

他已经是地仙级别的大能,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在以实力为尊的修行界,各宗多少都要表示敬意,特别是现在,他态度如此明确,与幽灿互为表里,若说与他交流之人不受影响,当事人自己都不信。

只不过,碧水府尊再怎么合纵连横,总还有人不给他面子。

眼看来得齐了,便有人悠然开口,满室皆闻:

“我曾听过一个笑话,老虎和狮子商量怎么猎杀一头牛,野狗听到了,就说:看,那牛快死了,我们今天有肉吃了……!”

说罢就是长笑,众人视之,正是四明宗主杨朱。

言语极损,笑得也狂放,正有当年“小杨君”随心恣意的风采。

笑声里,幽灿冷冷开口:“已经被嚼了半边的将死之辈,安心挺尸就好,再挣扎也注定活不够日头,又是何苦来由!”

杨朱微笑:“野狗是自不量力,家犬又是什么?”

谁也没想到,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气氛就已经是剑拔弩张,直白露骨,且是没有半点儿情面好讲。

不过这种形式本身,并不奇怪。

到了幽灿、杨朱这种层次,当各自的立场都已明确,再无转圜余地的时候,比的就不是道理,而是拳头了。

可谓是返璞归真。

只是目前也没法开战,嘴上发狠,也在情理之中。

对这种冲突,大部分宗门首脑,只能是装聋作哑,又或冷眼旁观。

直到有人将氛围撞破:“宗门二十七,应到二十四,实到二十四……那么,诸位,既然到齐了,我们就讨论正事吧。”

说话的是清虚道德宗的掌门,静德天君。

其人身形高大,须发如墨,面如婴孩,手持如意,闲适而坐,确是有道之士的风采。

作为一位执掌天下有数大宗的掌门,有大劫法宗师的修为,算是足够了,可纯论战力,静德天君只算是及格。

不过他精于俗务,处事圆融又隐露锋芒,宗门内外,威望颇高。

担着主持会议的角色,一旦开口,各方都要给几分颜面,厅中便又恢复了静默。

待各方都拿出了“冷静”的姿态,静德天君方道:

“之前的争执,其实都在议程之内,我等无须做口舌之争,依照章程行事便好。此议会商,有两项议程:一个是碧水府尊提议的,需明确渊虚天君的上清弟子的身份,以确认太霄神庭的归属,幽灿城主附议;二是敝宗伯阳天尊提议的,幽灿城主需申辩与罗刹鬼王一脉的关系,幽灿城主附议……对此,诸位可有补充的?”

他话音方落,碧水府尊已是笑道:“静德天君,我所提议的,不只是渊虚天君的上清弟子身份,还包括其与魔门勾结作假之事。”

厅中静默片刻,又听杨朱冷笑:

“且不论此中荒谬之处,照你这么说来,两件事有何差别?倒是幽灿城主所谓‘申辩’,当真贴心得很哪。碧水府尊提议、幽灿城主附议之时,可曾想过让渊虚天君也过来申辩?还是说,专等着别人抽不开身的时候,使劲儿地泼脏水呢?”

说罢,他向静德天君拱手一礼:“在此,本宗希望请渊虚天君亦来申辩,以得公平之旨。”

四下稍静,有人便道:“浩然宗附议。”

开口的是浩然宗的宗主姬周。其人在儒门士、儒、贤、哲、圣五位中,距离圣位已经是半步之遥,其实就是巅峰的大劫法宗师境界,也曾是很有可能步入地仙的人选。

可惜不像碧水府尊远在沧江边上,多年来一直站在抗魔一线,不能抽身出来,利用天劫精进,且传说已经受了暗伤,修为折损,不知还有没有再登入圣位的可能。

但姬周为人威严持重,一言九鼎,素有声望,此外,浩然宗虽无地仙镇守,却是少数能以特殊手段,拿出地仙战力的宗门之一,他不开口则己,开口则沉甸甸的,谁都要好好思量。

如此,会商刚刚开始,已经是泾渭分明的态势。

那边仍是碧水府尊开口:“姬宗主、杨宗主,如今议题已定,各宗首脑齐至,你们这样提法,等于是要临时加上议题吧,按盟中规定,临时提议,需要三位地仙、或者三位天阶、地阶宗门首脑提议、附议,你们还差一位呢。”

这就典型的不讲道理,只说规矩,但对洗玉盟的特殊生态而言,却是最适宜的。

杨朱和姬周一时不语。

此时,厅中不少人都将视线投往象山宗的位置,然而其宗主帝柏,双目微阖,全不理睬。

至此谁都明白了,象山宗恐怕真如传言一般,不堪北地魔潮的重负,倒向了清虚道德宗,已经与四明、浩然一脉决裂。

杨朱和姬周倒是神色平淡,显然早有心理准备。

人们不免又把视线投向静德天君,此时面临选择的,倒是这一位——若是附议,等于是反手一巴掌把新投来的象山宗给抽了;若不附议,则等于是确定了立场,要拿渊虚天君下手。

绕了一圈儿,事态更微妙了。

静德天君此时,心中也略有愠怒,争取象山宗之事,是他这些年来一手主导,是稳步扩大清虚道德宗势力范围的总体思路的一部分,若一巴掌抽回去,也等于是抽在自己脸上,可太早表明立场,也绝不符合宗门一贯的宗旨。

帝柏的极端反应,等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往轻了说,可谓不顾大局;往重了讲,就是居心叵测。

静德天君总算也是心思渊深之辈,面上不动声色,平声道:

“如今玉景门不幸罹难,难再与会;赤霄天勾结天魔外道、金幢教则甘为罗刹鬼王鹰犬,没有资格再参与其中。除此以外,各宗各派都在这儿,各位对此四明、浩然两宗的临时提议,有何看法?”

静德天君自己不能表态,却在话中寓褒贬,其实就是一种暗示。

他是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解围”的,只要再有一个地阶宗门出来支持,清虚道德宗就可以回到“持中”的一贯姿态上来,不动声色地破除掉帝柏造成的不良影响。

可是,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

他自己不去得罪人,指望同属一脉澹水观、龙门宗出面,真的不太现实,有厚此薄彼之嫌;

四明、浩然一脉,在地阶宗门上已经断档,有心无力;

飞魂城一脉,有幽灿镇压,百叠门、五绝馆也不可能强行出头。

至于一向“中立”的飞羽堡、碧波水府、八极宗……

静德天君面色不动,往刘太衡处看了眼,这位出了名的不倒翁正拈须微笑。

莫名的,静德天君心中微动,但些微感觉转瞬即逝,心思很快又回到当前头痛的事情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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