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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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七、八天,事情便平淡了许多,李珣却是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每日只是做他的流动哨,在不夜城周遭来回走动。

不得不说,李珣的禁法修为以及机警心思,极受各派仙师的称赞,只要是他当值,前方便经营得似铁桶一般,水泼不进,极是稳当。

李珣面上受着这些赞誉,心中却隐隐明白,事情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自信能力在其余那些流动哨之上,不过,这么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情形,还是有些蹊跷。

恐怕,他到此的消息,已经被那边知晓了吧……

六十年来,在李珣着意探查之下,他对夜摩天的内部情况,早非当初的一无所知。

他明白,在散修盟会偌大的摊子之下,妙化宗、妖凤与青鸾、以及后来归附或合作的诸多散修妖魔,绝不是一条心,其中分化严重。

古志玄那厮神神秘秘,不知死活,暂可不论。

古音虽不是十执议中人,但地位超然,同妖凤、青鸾走得近,在十执议中,又引甲道人、冰妖娘为奥援,在古志玄的阴影下,稳占了十执议中的五席。

此外,鲲鹏老妖来向来桀骛不驯,自然不可能屈居人下。

这些年来,以他不逊色于古志玄、妖凤的名声、实力,也统合了一些势力,但十执议中,只有三头蛟怪、牛力士与他交好。

通言堂中,他也只是和一些妖魔交往,影响力还是逊色许多。

李珣此时,便是和古音一派勾搭在一块儿。

尤其是和古音、林无忧联系最为密切。

不过,李珣看得分明,在古音与妖凤之间,也并不是毫无赚隙,他本身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妖凤、青鸾都对他看不顺眼,哦,对了,此时也许还要加上个青吟;然而,古音出于某种考虑,却一直笼络于他。

在其间,林无忧的存在,是个异数。

这个看上去天真无邪,贪玩好动的“师姐”,在行事上看起来,常和古音站在一处,对他这个便宜师弟大加照顾,灵药、美人儿时时送到,但没有人会忽略掉,她和妖凤最亲密的血缘关系。

所以,林无忧便等于是古音和妖凤之间最好的润滑油,足以抹去许多细微的嫌隙。

而这些看似微小的嫌隙,则正是大动乱出现之源啊。

“可惜……”

李珣轻叹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已不可挽回的棋局,投子认负。

对面,明吉道人沉静如水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他淡淡地扫了李珣一眼,沉声道:“珣儿仍是心神不专!”

李珣闻言苦笑,他此刻挨训也是活该──谁让他在这儿忙里偷闲的空档儿,还自寻烦恼呢?

在连续八天的紧张工作后,李珣和明心剑宗的同门,终于有了同一天轮休的机会,十几个人便聚在院落中,下棋品茗,消磨时间。

只是李珣的脑子素来是闲不住的,好不容易专心陪长辈下了两盘,终于在和明吉对局时,由一次沉思,引发以上诸多思虑。

确实是自寻烦恼!

李珣知道,有灵机这层关系,这位身列宗门第二高手的老道,还是比较亲厚于他的,只是素来直言不讳,倒也不是真有不满。

所以,他歉然一笑后,便乱以他语:“这种憋闷的日子也不知还要多久……明吉师伯,四师叔究竟是什么事儿,临时改变行程?”

后面的倒是他刚刚想起来,前几天宗门便传信说,明玑有急事待办,不能到极地与他们会合。

只是当时李珣正忙得昏天黑地,也没有仔细询问,眼下既然找着机会,正好顺势一问。

明吉拂乱棋盘,神色不变,淡然道:“家事!”

“家事?”

李珣为之苦笑不已,修道人哪有“家”之一说?

这时在一旁,明德正与李明和闲谈,闻言侧过脸来,摸了摸脸上乱糟糟的胡子,皱眉道:“那件事情实在麻烦。星玑剑宗都是个个桀骛不驯的,偏偏手底下又颇为硬朗,还有一手极滑溜的禁法。

“四姐虽然机警,不过若是被仇怨冲昏了头,也不好应付……要我说,就该带着珣儿一块儿去,怎么说珣儿禁法厉害,也有个照应。”

李珣听得一头雾水,却也知道其中牵扯到了通玄界另一个剑道大宗,星玑剑宗。

这宗门位处通玄界东北,六绝地之一的“星河”之上,不入正邪分野。宗门以天星之道推演剑道,号称“星斗人剑,剑化天星”。

而除剑道之外,对天星推演、禁制化生也有极深的造诣,与回玄宗、不言宗共列为通玄三大禁法门派,实力着实强大。

明玑怎么和这宗门结怨了?

明德可不像明吉那般少言寡语,见李珣询问,便竹筒倒豆子般,一古脑地将前后因果说了个清楚详细。

起因是在明玑在人间时一位族弟身上。

明玑当年修道入山,这位族弟也几乎在同时,被星玑剑宗某位仙师看中,得以修习无上剑道。

这种事情在通玄界相当罕见,一时也被传为佳话。

姐弟二人虽是所处门派不同,修为也分高下,却是经常联络,感情颇深。

然而就在月前,那位族弟因为某事,与他宗门内的一名修士产生争执,竟被那修士打得形神俱灭。

本来如此事情如此恶劣,那杀人的修士绝没有好下场,然而事情出乎意料,凶手竟然只是受了十年禁锢这样不痛不痒的惩戒,而且,星玑剑宗也从来没有意愿,给外界,包括明玑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明玑一怒之下,便报备宗门,要去星河,为自己族弟讨一个说法。

偏偏这种事情是星玑剑宗内部之事,明心剑宗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也只有明玑才能以亲属关系干预。

“所以,四姐便只能一人去……虽然星玑剑宗的天垣老儿也还算正派,不过手底下的弟子,却是良莠不齐,唉!”

李明和瞪了明德一眼,这才向李珣柔声道:“你也不必担心。天垣翁虽有些护短,但总是知理之人,不会妄动干戈,便是有事,以四姐的修为,若是想走,也没人能拦得下她……

“若真有事,那便不只是四姐一人的事儿了!”

最后一句,李明和吐字越发地柔和,但语气偏又萧瑟冷厉,不愧他“悲风剑”的名头。

李珣皱起眉头,还待细问下去,一边闭目养神的明松睁开眼来,插言道:“罢了,正是多事之秋,这里不是商讨此事的地方。今日难得有暇,我们几个长辈,正有事和你们几个弟子说。”

此言一出,周围本就听得认真的诸弟子,都正起身子,抬眼看来。

明松与几位师兄弟交换了个眼色,轻叹道:“这几日,我们便要退了。”

“退?”

几个三代弟子都是一阵低哗,明松却不管这个,只将目光放在李珣脸上:“珣儿,你是宗门里面极有见地的弟子,我倒要问你,你觉得极地主事,我们还可不可为,能不能为?”

明松不问其他人,只问李珣也是有理由的。

在座的三代弟子中,除了李珣以外,均是在座仙师的弟子,问谁都不太妥当。只有李珣的身分,足够客观。

李珣自然明白这一点,他看了几位长辈的脸色,确认他们心中已有定见,这才实话实说。

“局势糜烂,守不可久。”

几位长辈都是点头,而在座的三代弟子都是有见识的,虽然李珣的话不好听,不过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明松这才道:“是啊,便是腐疮烂肉挤在一起,也是有些重量。何况其中的骨头个个坚如金石……守,终究是守不住的。可是,攻,我们也确实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只有暂时避其锋芒。”

说到最后,他又叹息一声:“我辈修道人,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有矛盾,也是星星点点,各自为战,谁又想到,竟然会如下界人一般,经历战阵……难得天芷上人体谅各宗难处,提出暂时举宗内迁之举,我道中人,应该感激才是。”

天芷上人提出来的?以她那种性情,怎会?

不过在这时,李珣也就自然明白了前几天明松所说,“不夜城有变”的真意。

他皱起眉头,正想着其中的关窍,门声响起,一个不夜城弟子进来传讯道:“城主请诸位长辈仙师前去议事……”说着,他目光一转,又停在李珣身上,接着补充了一句:“另外,还有灵竹师兄,流动哨那边有紧急事项,请师兄快点儿过去。”

李珣闻言站起,却望向明松。

明松点了点头,轻叹道:“这日子还是来了。你去吧,这段时间,流动哨的压力不轻,你也要谨慎小心才是!”

李珣默然点头,向在座仙师行了一礼后,向那不夜城弟子问明情况,便急匆匆地赶去了。

在接战中区,李珣远远便看到,中间有一个披着紫金道袍的中年道士,面目黎黑,其貌不扬,却眸光清澈,别有神采。

此时他站在当中,周围十余名修士则散落在方圆十余里的地面上,忙碌不休。

李珣微微一惊。

这个貌不惊人的道士,正是诸隐山回玄宗之主,玄化真人。

虽说此人自身修为不过真人境,但在禁法、丹药之上,却是稳执牛耳的大宗师。

对这样的人,李珣还是比较尊敬的。

他忙上前见礼,玄化真人虽贵为一宗之主,却是向来痴于禁法之道,对那些在禁法上有独特见解的弟子,最是亲厚不过。

见李珣过来,他脸上也展露笑颜:“灵竹你来得正好,可知道那边的事了?”

所谓“那边的事”,不用说就是不夜城举宗内迁之事。

他口上说得轻巧,李珣却不敢等闲视之,忙面色沉凝地应了,却不在上面纠缠,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玄化仙师唤弟子来何事?”

见他这副模样,玄化慨叹一声,也不再多说,而是直入正题。

他指了指所立之处,示意李珣过来,这才伸手将周围地势指划出来。

“这里距不夜城约四百里,距万里极光壁为三十里,你看,如果要你将极光壁以及城中‘永夜极光’的阵势勾连起来,浑然一体,你会怎么做?”

李珣立时便明白,这是为了不夜城举宗内迁做准备。

想来,这一片与散修盟会的缓冲地,再不能只是粗浅的感应、探测禁制,而需一个有极高水准的、连绵千里的庞大禁法。

无疑,这是回玄宗最擅长的手段。

而玄化问他,显然是将他看作“可以语上”的可造之材,这分外体现了他如今在正道宗门之中的地位。虽是好事,但李珣并没有被冲昏了头脑,反而格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出另一个关窍。

“弟子听说,‘水夜极光’之禁法固然凌厉,却要有人操控方可……”

他话只说了半截,但未尽之意已是非常清楚了。

玄化满意地点头道:“你能思及此处,更见周密。不过,你却不知此次不夜城迁宗的手段。上人的意思是……不与寸土!”

“不与寸土!”

李珣喃喃复述一遍,只觉得心尖儿发冷。

此时他对天芷上人的认识已经深刻许多,知其心中丘壑深不可测。

要知,这可是传承万年的祖宗基业啊,她态度如此决绝,恐怕所图非浅……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飞快流过,他也立时明白了玄化的意图。

“仙师的意思是,以‘永夜极光’为剑,以不夜城周遭地脉元气为柄,以万里极光壁为匣,匣中剑锋所至,绝无差别?”

玄化轻拈短须,微笑点头,但旋又为之一叹:“如此不夜城周边千里,立成死地。这只是无奈之举,若不能尽快消去,周边元气只入不出,怕是不出百年,这世上绝地,又要加上一个了!”

李珣却不管这个。

“明白玄化的思路,他便放眼望去,不夜城至北海这一狭长地带,地势平坦,绝不适于安禁布阵。

不过,回玄宗“峰回路转”的手法,最擅长在不可能中,生出可能来,这一点,他反而不担心。

关键还是在于两宗禁法,如何能够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一处……

这时,玄化温言道:“我看过你设计的不少禁制,虽然未必都是无可挑剔,可是在转折衔接处,却处处巧思。

“感觉中,你以明心七禁纹为基,或有兼通旁门处,却能融而为一,实在难得,而这个,也是你禁法上最可贵处。”

玄化的想法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原来这老道士是看重了他独特的推演思路,这手段用在他处也就罢了,现在统合两宗禁法,务必要转折自然,将他叫来,便是无法独当一面,能在关窍处提些意见,也是好的。

只可惜,老道士还不知道,在雾隐轩一事后,李珣接收了不言宗高人所留下的禁法精要,在此道上的修为,再迈出一个大步,已是今非昔比了。

当然,这一点没必要说出来,能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回玄宗、不夜城的高妙禁法,他又怎会拒绝?

见他表态,玄化颔首赞了一声,拿出一块玉简来,递给了他。

“这是我与上人几日来刚刚拟定的一个章程,虽还粗略,但也能入目了。你可先看看,有什么意向,可再与我说。”

李珣道一声“不敢”,伸手接过,神念一扫,见里面以秘法刻了一个极复杂的禁制图略,还有许多平日秘而不宣的心法释义。

他心中暗赞这玄化道士的心胸,也知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得过来的,便先收了起来,听玄化的安排。

玄化见他的模样,点了点头,又道:“这段时间,却容不得对面来捣乱,你们流动哨上便要辛苦一下,不过还好,这几日,半成居士准备在此地颂经超度亡魂戾魄,若真有麻烦事,便请居士担待吧!”

李珣先是被“半成居士”之名弄得一愣,又听他后半句语气变化,心有所悟,回头看去,数丈外,正缓步行来的那个灰袍修士,不是那插翅飞虎,又是谁来?

李珣微微一凛,他当然知道这位妖怪居士已到了不夜城。

不过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外巡视,也没有和半成碰过面,倒是与三皇剑宗的胡不离等人打过交道。

见识过了半成居士与阴散人的对抗,李珣一点儿也不敢大意。

或许这妖怪居士的脾气不错,但那双在世情中浸淫万载的眼睛,也是毒得很。

李珣恭恭敬敬地与半成居士见礼,在低下头的空档,他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温蕴内敛,颇为平和。

接着,那宏亮又颇悠长的嗓音便响了起来,“明心灵竹是吧,好气度。这名号我也听了不少次了。能和百鬼道人抗衡多年而不落下风,很不简单哪!”

李珣心头一颤,抬起头来,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之色。

这边半成居士朴拙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微笑来,对他稍一示意,便转头向玄化真人。

“来不夜城的路上,我与剑皇爱女及门下弟子同行,不巧碰上了阴散人,由不得破戒打了一场,当时,阴散人便与那百鬼道人结伴儿,感觉古怪得很啊!”

玄化真人脸上一动,奇道:“阴散人又出世了?”

半成居士略一点头,道:“阴重华气度沉敛,远过当年。我与她过了几招,感觉她修为又有精进,这也就罢了。没想到她身边的百鬼道人也是了得,玉姬孩儿便对我说……”

他将李珣被落羽宗杀手偷袭一事说了,未了赞叹道:“传说此人之前也只是个修为平平的散修,自入了幽魂噬影宗后,不过六七十年,便有这般修为,其进度恐怕也只有当年鬼先生可比。”

顿了顿,他看着李珣道:“我虽不知你修为深浅,但能与百鬼并称于世,想必也不逊色。好啊,修道非坦途,有个对手相互磨砺,远比自己闭门造车来得有效。

“想当年,钟隐固然是一枝独秀,然而若没有他这个尺规,千年以下,又何来眼前这千峰竞秀的局面?”

话理倒和不久前明玑所说的差不多,李珣自然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偏又不卑不亢,极见气度。

半成居士微微一笑,眼睛微微眯起,朝着海天交界处望去,神情渊深莫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化知他性情,叫过李珣,嘱咐了几个要点,便引着半成居士向海边行去,不多久,悠悠梵吟已回荡在海天之间。

半成居士这一场“法事”下来,竟是连续颂经五日未歇。

也不知真是佛法无边,还是插翅飞虎余威尚存,五日来在这片区域,竟然半个越境生事的家伙也没有。

在此当值的宗门,干脆就转到其他区域帮手,倒让诸宗修士又多了一点儿轮空的时问。

只是,李珣却没这么好运。

随着缓冲地带的庞大禁法一步步地铺开,几乎所有在禁法上有点儿造诣的九宗弟子,都给拉来当了劳力。

回玄宗自玄化真人以下十几个禁法高手,固然是主力军,但李珣这样深有造诣的弟子,也被委派了远超过常人的任务,每日忙个不休。

好在这种日子就要到头了。

就在昨天,不夜城第一批撤退的修士已经离开,这一批人几乎全是修为不济的年轻弟子,约有三百人上下,这么大批的弟子一去,不夜城中立时显得空荡荡的。

大约再过小半个时辰,第二波撤退的修士也将启程。

在这一波修士中,原则上是要撤走所有三代弟子,李珣自然也在其中。

趁着离开前的这段儿空档,他飞到接战西区,将自己所负责的禁法布置做最后的检查。

此外……

“就这么走了?”

阴散人虽未现形,但语气微妙。

李珣几日来没有同她交流过,不过对她心中所想,也明白几分。

他微微一笑,低下头装成检查禁法安排,以神念回应道:“走了还可以再回来嘛,阴散人甲子之后,重新现世,如此大事,怎能虎头蛇尾?”

阴散人冷哼一声。

她虽然并未驻形于外,不过这十几天中发生的种种事态,却都了若指掌,有些事情,她觉得有必要说出来,给李珣参考。

“夜摩天那边必是知道你来了,偏又将你晾在一边,这可不寻常。”

李珣思了一声,心中也有些生疑,东南林海事情方了,夜摩天那边竟然没有人来问个信儿,这确实不太正常。

参考现阶段极地的局势,李珣总觉得其中有些值得考虑的东西。

“外松内紧……有没有点儿这种意思?”

阴散人悠悠回应:“去看看,便知道了。”

“总要有个万全的准备,这事儿便交给你去办吧。”李珣已经想好了脱身的主意,对之后阴散人进入夜摩天,也有所规划。

不过,还有件事,让他有些奇怪。

“这几天水蝶兰也不知去了哪儿,若有她帮手,去了那边也能放心些。”

不过转念一想,也真是奇妙,先前碰上插翅飞虎时,他还在想七妖聚首极地,眼下水蝶兰却当真到了。也就是说,除了那位据称是草木之精的“青帝遗老”,宇内七妖中的六位,已尽集于此。

若再加上所谓的三散人,天下散修妖魔中的最强者集于此地十之八九,堪称盛况空前啊!

便在此刻,阴散人对外界的回馈传来,李珣轻咦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去,恰见到不远处天空有人影掠过。

双方目光交击,都是一怔。

“天芷上人?”

看天芷的方向,分明是从海那边飞过来,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天芷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但一怔之后,便微微颔首示意,也不停顿,径直飞去了。

“她刚动过手!”阴散人幽幽低语:“杀气尚未平复,杀了怕是不只一两个啊!”

李珣呵地一声笑:“难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火了她……”话说了半截,他也觉得不对了。

不夜城举宗内迁,是何等重要之事,天芷上人做为首脑,不居中调度,反而过来动手,这绝不合常理。

而且,飞到对面去……

他眼神渐渐冷凝下来,接着便站起身,遥遥看向海的那边,天尽头,依然是阴沉沉的一个黑洞,没有任何异样露出来。

什么时候,姓古的一家成了缩头乌龟,被人打上门去还没个回应的?又或者……

便在此刻,长风哨声响起。

只是这次不再是外敌来袭,而是第二波撤退人员集合的信号。

至此,明面上,李珣在不夜城的日子便算是到头了,但很快,他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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